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位,身着文官服色的官员身上。
在他腰间悬着的令牌,刻着“天策府刑曹”字样,取代了前明的官印绶带。
官员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牢中众人,尤其在陈显宗和张承志脸上停留片刻,展开手中盖有“三省总督行辕”大印的文书,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宣读:
“天策府令谕:查昨日府学骚乱一案,聚众斗殴、毁损公物(布告栏)、扰乱新政布告之所!
此等行径,藐视总督府法度,破坏地方安宁,尤以撕毁新政布告为甚!
依《天策府新订刑律》,首犯当处枷号十日、劳役三月!从犯枷号五日、劳役一月!念尔等初犯,且多为学子,总督特予恩宽!”
他刻意停顿,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众人。“着:为首滋事者陈显宗、张承志,各罚银一百两!其余参与斗殴者,罚银五十两!
所罚银两,限三日内缴至总督府户曹!银钱缴讫,即刻开释,归家禁足思过!
逾期不缴者——” 官员的声音陡然转厉。
“一律按律执行枷号、劳役之刑,押送城外苦工营服役!绝无宽贷!”
念完,他冷哼一声:“此乃大将军法外施仁!尔等当感念大将军恩德,洗心革面!若再生事端,定严惩不贷,勿谓言之不预!”
讲完,便带着卫兵转身离去,铁靴踏地的声音在牢廊中回响。
“一百两?!” “五十两?!” 牢中瞬间炸开了锅,但这震惊与之前截然不同。
对于陈显宗等士绅子弟: 一百两不过九牛一毛,家中绝对拿得出。
然而这“罚银”本身,尤其是“为首滋事”的罪名,与被一个“叛贼伪政权”审判的屈辱感,让他们脸色铁青。
陈显宗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中咒骂不已,他身边的家仆连忙低声问:“少爷,此事是否立刻通知老爷?”
对于张承志等寒门学子: 这金额无异于晴天霹雳!五十两?一百两?他们连十两都未必拿得出,绝望瞬间笼罩了他们。
张承志脸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紧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失态。
这就是追随新政、为寒门发声的代价吗?被自己人用天文数字的罚银压垮?
陈邦彦作为寒门领袖,可能未被直接指为首犯,但脸色此时也是难看至极。
他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总督府的“新律”看似严苛平等,实则这巨额的罚银,本身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阶层鸿沟!
它保护了谁?惩罚了谁?这难道就是“新政”的公平?
陈显宗强压下对“伪政权”的怒火和屈辱,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衫,对家仆吩咐:“速去!让家里备足银两,今日便接我出去!
这腌臜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随即,他带着一种混杂着优越感,故意用刚好能让张承志等人,听见的声音慢悠悠道:“唉,破财消灾罢了,只是这‘天策府’的罚单,拿着都嫌脏了手。”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承志,笑道:“倒是某些人,怕是只能去苦工营里,尝尝‘新政’的滋味了,这‘知行合一’,实践得可真够彻底的!....哈哈哈哈”
“陈显宗!你!” 张承志气得目眦欲裂,几乎要扑过去,被身边的同窗死死拉住。
“承志,忍一时!” 同窗低吼,眼中也满是悲愤和不甘。
其他寒门学子面如土色,哀叹、咒骂、绝望的低语在牢中蔓延。
冰冷的现实就像这牢狱的石墙,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天策府的“法度”用金钱的枷锁,清晰地划出了阶层的界限,比前明的“纳赎”,更加赤裸和残酷。
夜晚。
广州知府衙门内,知府吴汝霖正心神不宁地踱步,府学这场涉及撕毁新政布告、新旧两派学子的激烈冲突。
以及天策府刑曹开出的巨额罚单,像块烫手山芋。
处置稍有不慎,不是得罪根基深厚的本地士绅,就是触怒力推新政的肇庆方面,还可能被天策府斥责办事不力。
“大人,肇庆房玄德大人处,有密信至!”心腹师爷匆匆进来,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
吴知府连忙拆开,越看眉头越是舒展,最后竟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信是房玄德亲笔:
“吴知府台鉴:闻广州府学因新政布告,偶生学子争执,此乃新法初行,新旧激荡之常情,不足深怪。
大将军励精图治,开科取士,意在为国求贤,唯才是举。
陈邦彦及其倡导实学之年轻士子,心向实务,锐意进取,虽有言辞激烈、行为失当之过,然其拥护新政、关切民生之本心可嘉,其学以致用之志可勉。
值此新政用人之际,此类敢言敢为、通晓实务之士,尤当宽宥引导善加抚慰,以为新政之基干。
至于些许冲突,宜以申斥教化为先,惩戒为辅,总督府所定罚银数额过苛,恐寒士子之心,有损新政宽仁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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