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光线晦暗,浮尘在残阳下翻飞。
李嗣炎背靠蟠龙金柱,双臂环抱,姿态放松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他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张嫣,想听听这位美艳皇后,在南方已尽归其麾下的绝对优势,还能拿出什么说辞。
对面的张嫣自然知道这一道理,她深吸一口气,面对这为雄踞南方的霸主,任何虚言都毫无意义。
“将军自河南酸枣起兵,提三尺剑,南下荆楚,底定两广,坐镇肇庆。
继而西平滇黔,回师荡涤三湘,今又克复南京。
自大江以南,七省之地,已尽悬天策旌旗,皆奉将军号令。
此乃不世之功,天命昭然,妾身与殿外天子,皆在将军掌中,生杀予夺不过将军一念之间。”
她首先承认了李嗣炎的绝对实力,消除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将军之志,岂止于这半壁江山?北方胡虏已踞燕京,狼顾中原,方是将军未来之心腹大患。”她将话题引向辽东鞑虏。
“既如此,朱慈烺此子于将军而言,已非敌手,实乃一可用之‘器’。
将军虽已底定江南,然川蜀之地,山高路险,秦良玉等辈仍据守夔门、剑阁,奉明正朔,负隅顽抗。
将军若遣大军西征,固然必胜,然蜀道艰险,转运维艰,纵使百万之师,亦难速克。
而今北虏已据燕京,烽火及于淮泗,将军麾下百战精锐,正当北御胡虏争衡中原,岂宜久困于巴山蜀水之间,空耗钱粮,徒费时日?”
李嗣炎神色微动,这位前朝皇后确实不负贤德,四川天险是他正在考量的问题。
统一南方后,主力北调是必然,西南是个需要快速解决的尾巴。
张嫣抓住这一点,抛出核心提议:“若将军能暂留其性命,妾身可力劝朱慈烺,颁下退位诏书,公告天下,自言天命已革,愿将国祚禅于将军。
并以其之名手书谕令,发往川中,明告秦良玉及诸将:明祚已终,天下归心于李公,令其即刻罢兵归顺,开城纳款。
如此,将军可不折一兵一卒,传檄而定剑南!
省下西征之大军钱粮,即可全力北向,与清虏争夺中原气运!此乃以一书纸,安西土而利北伐之上策,望将军明察。”
“不够,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李嗣炎虽然暗自点头,但依旧是面无表情。
闻言,她稍作停顿似早有预料般提议:“为彻底绝旧臣观望反复之念,安江南士民之心,并昭示新朝气象,妾身再冒死建言
——将军或可迎娶先帝次女,长平公主朱媺娖。”
“此举之利有三:南方已尽属将军联姻朱室,非为借势,实为示恩与怀柔,可显将军仁德,消解前朝遗老心中最后芥蒂,利于迅速整合人心,稳固新朝根基。
将军以不世军功取天下,纳前朝公主,可增一层承续渊源,于法统名分上更为圆融,减少鼎革之阻力。
这亦是向天下表明,将军非为绝祀,乃是承天命之革新,于将军即将开启的北伐大业而言,一个稳定顺从的南方至关重要。”她说完垂首不语。
偏殿内,李嗣炎闭目沉思,张嫣的分析确实切中要害。
但他心中的盘算,远不止于此,现在胜利来得太快,地盘扩张太猛,而大顺军是如何在巅峰之后迅速腐化,这有目共睹。
那帮跟着自己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骄兵悍将,如今已封侯伯者众。
若骤然天下鼎定,难免有人心生懈怠,贪图享乐,马放南山。
这是取祸之道,绝非他所愿见。
“皇后娘娘深明大势,所言甚是有理,不过禅让乃国之大事,不可仓促,内兄年幼受惊,需时日安神缓绪,方可静心拟诏,昭告天下。”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已越过宫墙,看到了更远处:“再者,登基称帝,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北虏未灭,中原未复,此刻若安于帝位,只怕……有些人便会忘了刀刃还架在脖子上,忘了北方的虎狼之师。”
这话意有所指,既是对张嫣说,也像是警醒自己。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李嗣炎重复了,这句朴实却蕴含大智慧的话。
“先称王,开府建牙,总揽南方军政,名正言顺即可,让所有人都明白,仗还远远没有打完!
功名利禄,还在北方等着他们去取! 如此方能时刻提醒众人,弓弦仍需紧绷,战马仍需喂饱,强敌仍在眼前,岂是放浪形骸之时?”
随即他将话题拉回现实:“因此当务之急,乃是川蜀,秦良玉等辈忠的是朱明旗号,若不见内兄亲笔手谕,恐难心服。
一旦轻启战端,徒耗我兵力钱粮,亦非苍生之福。
本王需要这支能战之师,随时可北上与东虏决战的精锐,不能被拖在蜀道的崇山峻岭里!”
“可令朱慈烺先行手书一道,发往四川,明告秦良玉及诸将,南京已定,天命革新,令其罢兵归顺,开城纳款。
待川中平复,南方彻底宁靖,再行禅让大典,方为稳妥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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