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李嗣炎略显疲惫却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
殿角的自鸣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更添几分深夜的静谧。
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侧后方传来,身着暗纹锦袍的罗网指挥使刘离,悄然出现无声地行礼。
“如何?”李嗣炎没有回头,视线依旧停留在舆图上,标注着“张家口”的位置。
“陛下,第一批船队已于酉时三刻,平安抵达水西门码头,共大型漕船十二艘,由水师都尉陈平亲自押送。
经初步清点,其中八艘满载银箱,计有现银三百八十七万两。
其余四艘,则为古玩玉器、名家字画、珍贵药材及部分辽东皮毛人参等实物,价值尚需时日详细核计,初步估算不低于百万两。
所有财货,正由内承运库太监接手,经由密道直接运入西苑内库,沿途皆有罗网暗哨警戒,万无一失。”
李嗣炎闻言,紧绷的肩头松弛了一丝,他转过身淡淡道:“三百八十七万两……区区一个王家都比朕预想的还要富有。
看来八大晋商百年积累,果然富可敌国,刘离,此事你办得稳妥。”
“此乃臣分内之事。”刘离躬身,随即补充道。
“另据码头回报,户部那边似乎听到些风声,庞尚书府上的管家,傍晚时分曾在码头附近出现过。”
李嗣炎嘴角勾起一抹笑:“庞雨的鼻子倒是灵光,无妨,东西既已入了朕的内库,他就算知道也只能干瞪眼。”
“臣明白,已安剩下的排船只化整为零,分批择日抵京,路线亦做了调整。”刘离应道。
“很好,你去吧。”李嗣炎挥了挥手。
刘离再次无声行礼,身影向后滑入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殿内重归寂静。李嗣炎踱回御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洁的紫檀木桌面,心中盘算。
有了这笔巨款作为底牌,许多之前因财力,掣肘而难以推行的计划,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无论是整军经武,还是兴修水利,甚至是……他脑海中浮现出“银行”与“新币”的构想,都需要庞大的启动资金。
正在这时,掌印太监黄锦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陛下,吏部房大人、兵部张大人、户部庞大人已在殿外候旨。”
李嗣炎收敛心神,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宣房玄德、张煌言先进来,让庞雨再等片刻。”
“遵旨。”
..............
殿外户部尚书庞雨,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踱步。
吏部尚书房玄德与兵部尚书张煌言,则稍显镇定,但眉宇不见忧色。
忽然殿门开了一条缝,黄锦闪身出来,低声道:“三位部堂,陛下宣房大人、张大人先进去叙话,庞尚书……还请稍候片刻,陛下另有安排。”
庞雨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被排除在核心圈外的失落感,但也不敢多问。
他自然不知道,就在刚才罗网指挥使刘离,正从另一侧角门悄然离去。
而皇帝案头,已然多了一份关于张家口,第一批财货安全抵达,正秘密存入内帑库房的折子。
殿内,烛火将君臣三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
俩人行过礼后,张煌言便上前一步,将那份来自前线的塘报双手呈上。
李嗣炎接过展开细读,起初他的眉头习惯性地锁紧,待目光扫过字里行间,脸上的表情渐渐被惊愕取代。
当读到李定国部“未费一兵一卒,大半个陕西已定”,以及王得功部“已进入北直隶河间府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那惊愕最终化为荒谬时。
他摇了摇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朕本欲步步为营,先肃清内患稳固江南,再积蓄力量徐图北伐,没想到,北伐……竟是如此局面,北地人心对虏廷,竟崩坏至此了吗?”
“看来天命人心确在我大唐,这统一天下的棋局,走势诡谲,落子迅捷,要比朕预想的快上太多了。”
他缓缓将塘报放在御案上,沉默了半晌,目光在房玄德和张煌言脸上逡巡。
“如此一来,原先的战略必须大幅调整!重心须立刻转向如何有效接管,安抚新附之土,重建秩序恢复生产,否则得到的只是一片焦土而非助力。”
这时,掌印太监黄锦才悄无声息地,将等在殿外的户部尚书庞雨引进来。
庞雨几乎是着跨过门槛,也顾不上观察皇帝和两位同僚的神色,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御案前,那声音响亮得甚至让张煌言的眉头微微一动。他未语先悲,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呼天抢地道:
“陛下!陛下啊!北地虽传捷报,光复故土,臣……臣亦与有荣焉!然……然数省新附,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嗷嗷待哺的灾民、亟待修复的城池道路、空缺的官吏俸禄、归附兵马的安置赏赐……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吞金的巨兽?处处都要钱啊陛下!”
他抬起头,脸上是真切的愁苦,捶胸顿足:“国库……国库本就空虚,去岁结余早已填补了各处亏空,如今账面之上,能调动的现银不足五百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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