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监脸上的笑容,僵得像一块被寒风吹了三天的腊肉。
他看着朱至澍,那双浑浊的老眼,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惧。
什么叫……奢崇明那颗人头,也该送到了?
那是奢崇明!是席卷川南,拥兵数万,让朝廷焦头烂额的西南大豪!不是路边的一棵白菜,说砍就砍了?
这少年世子,疯了?还是说……
一个让庞监汗毛倒竖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朱至澍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一旁同样被镇住的秦民屏,微微一笑:“秦将军,令姐的白杆兵,脚程一向很快。”
秦民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来之前,姐姐秦良玉确实与他密议过,一旦得到蜀王世子的准信和援助,便立刻对奢崇明主力发动雷霆一击。
可……这也太快了!从自己出发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数日功夫。
就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氛围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报~!!”
一名背插令旗的靖武军斥候,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喘匀气息,单膝跪地,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
“启禀殿下!石柱秦总兵八百里加急军报!”
他高高举起一个被火漆封口的竹筒。
庞监的眼皮狂跳,死死地盯着那个竹筒。
朱至澍身旁的亲兵上前接过,呈给朱至澍。
朱至澍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庞监,慢条斯理地说道:“公公,要不要猜猜,这里面写了什么?”
庞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可怕奇迹。
朱至澍笑了笑,不再戏弄他,信手折断火漆,抽出里面的军报。
他只扫了一眼,便将那张薄薄的纸,递给了身旁的秦民屏。
秦民屏颤抖着手接过,目光落在纸上,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军报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内容却简单得可怕。
“酉时三刻,我部于泸州城外,以殿下所赐开花手雷破其前营。奢贼军心大乱,我白杆兵趁势掩杀,阵斩贼首樊龙、张彤。奢崇明引残部百余人北逃,于纳溪被我部合围。末将亲手斩下逆贼奢崇明首级,川南之乱,已平!”
落款:秦良玉。
轰!
秦民屏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成了!
真的成了!
姐姐她……她真的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彻底击溃了奢崇明的数万大军!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平静地站在那里的少年,眼神里,除了敬畏,更添了一份狂热的崇拜。
那不是军械!那是天罚!是神迹!
“来人。”朱至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在!”
“将秦总兵的捷报,传示全城!并以本世子之名,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为秦总兵请功!”
“遵命!”
斥候领命,转身飞奔而出,那亢奋的声音很快就在衙门外响起。
“捷报~!秦总兵大破奢贼,阵斩逆首奢崇明!”
“捷报~!”
起初,街上还有些安静。
三息之后。
“赢了!?”
“奢老贼死了?!”
“天呐!蜀王殿下说的是真的!殿下是活神仙啊!”
“殿下千岁!大明万年!!”
成都府,彻底沸腾了!
无数刚刚分到田地的百姓,冲出家门,奔走相告。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兵法,什么叫谋略,他们只知道,那个给了他们土地和希望的少年世子,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变戏法一样,就将那个为祸四川的大魔头给收拾了!
这,就是神威!
衙门前厅里,庞监听着外面海啸般的欢呼,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四川之行,已经不是办砸了差事那么简单。
他带来的是一道旨在削弱、控制朱至澍的圣旨。
可结果呢?他亲眼见证了朱至澍如何均田收民心,如何结盟秦良玉,如何弹指间平定一场泼天大乱!
他回去怎么跟魏公公交代?
说蜀王世子朱至澍,在四川,已经形同神明?
说他手里,有能让数万大军一日崩溃的神器?
魏公公会信吗?皇上会信吗?
他们只会觉得,是他庞监,被朱至澍收买了!甚至,是他投敌了!
想到东厂的诏狱,想到那些生不如死的酷刑,庞监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朱至澍脚下,涕泪横流,再也没有半分天使的威仪。
“殿下!殿下救我!咱家……咱家再也不敢了!求殿下给条活路!”
他抱着朱至澍的腿,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朱至澍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庞公公,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本世子不是说了么,川南事了,咱们就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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