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日头升高,但光线依然昏暗。北方的灰黑色雾霭已经遮蔽了半边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肮脏的幕布缓缓压下。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鹰扬堡的轮廓。
但堡外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北门外三里处,那片李崇山约定接应的老槐树林,此刻正笼罩在一层稀薄的灰黑色雾气中。雾气不算浓,但林中的树木已经有大半枯萎,树叶凋零,枝干发黑。林间的空地上,倒着几具尸体——是黑袍傀儡的残骸,还有两具边军斥候的尸体。
斥候的尸体胸口被剖开,心脏不见了,伤口处有细小的黑色丝线在蠕动。
而在树林边缘,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正严阵以待。
李崇山骑在马上,一身戎装,左手缠着绷带——那是昨日守城时受的伤。他身后是二十名亲兵,个个全副武装,长矛如林。亲兵两侧,各有十名弓弩手,箭已上弦,对准北方。
但让陈泥瞳孔收缩的是,李崇山身侧还站着一个人——监察御史张文远。
张御史也骑着马,但脸色苍白,官袍的下摆沾染了泥污,显然来得匆忙。他身后跟着四个卫兵,还有那个书记官,书记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木匣,里面装的大概是那些证据。
“将军!”陈泥策马冲到近前,翻身下马,“断骨崖已毁,黑煞门祭祀中断,但污秽失控扩散!”
他快速将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个天坑、失控的雾气、以及被侵蚀的动植物的异状。
李崇山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看向北方那片不断逼近的灰黑雾霭,眼中闪过罕见的凝重。
“张大人,”他转头看向张文远,“您亲眼看见了。这,就是陈泥所说的‘污秽’。”
张文远死死盯着那片雾气,手在微微发抖。他亲眼看到了斥候的尸体,看到了那些蠕动的黑色丝线,看到了枯萎的树林。这一切,都在佐证陈泥的指控——黑煞门,污秽,苍岳之脊的阴谋,全都是真的。
而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么朝中与黑煞门勾结的人,就是叛国,就是要把整个大燕拖入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李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这……这东西扩散。”
“阻止不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到石蛋被小铃铛搀扶着走过来。少年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他走到李崇山马前,仰头道:“将军,那个天坑已经成了污秽的‘泉眼’。它在不断抽取地脉精华,转化为更多的污秽。除非能彻底封印那个泉眼,否则雾气的扩散只会越来越快。”
“封印?”李崇山皱眉,“如何封印?”
石蛋沉默片刻,缓缓道:“需要地脉之力,需要……牺牲。”
他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陈泥猛地抓住石蛋的肩膀:“你想做什么?”
石蛋看着他,眼底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陈大哥,我的身体里有‘大地元胎’的碎片。那是地脉精华凝聚的‘种子’。如果把我……把我投入那个天坑,用元胎的力量反向净化,或许能暂时封住泉眼,延缓污秽扩散。”
“不行!”陈泥断然道,“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时间了。”石蛋看向北方,雾霭已经蔓延到两里之外,“最多三个时辰,雾气就会抵达鹰扬堡。堡内有两万将士,数万边民。一旦被侵蚀……”
他没有说下去。
李崇山和张文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牺牲一人,救数万人。
这是最简单的算术题。
也是最残酷的选择题。
“未必需要牺牲。”小铃铛忽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很坚定,“百草峰的禁典里记载过一种‘封秽阵’,以纯净的地脉节点为基,以特定的药石为引,可以暂时隔绝污秽的扩散。虽然不能根治,但可以争取时间。”
她看向石蛋:“你的地脉之力,加上我的医术和药物,再加上将军调集的人手和资源——我们可以尝试布阵,在鹰扬堡以北十里处,建一道临时防线,把污秽挡在外面。”
“能成吗?”李崇山问。
“不知道。”小铃铛老实回答,“我从没布过这么大的阵。而且需要的药材很多,很珍贵,鹰扬堡的库存可能不够。”
“药材我去想办法。”张文远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本官以监察御史之权,可调集北境三州所有官仓的药材储备,也可征调民间药铺。三个时辰内,第一批药材必到鹰扬堡。”
所有人都看向他。
张文远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官是朝廷命官,首要之责是保境安民。若让这污秽蔓延南下,生灵涂炭,本官便是千古罪人。至于朝中那些蝇营狗苟……”他深吸一口气,“待此间事了,本官自会据实上奏,彻查到底!”
李崇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抱拳:“谢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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