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青州,海风寒冽如刀。
崂山湾市舶司的衙门外,缴获的八面海盗旗被高悬示众。旗下立着木牌,朱笔书写着二十三名海盗的罪行与处决日期。每日都有百姓围观,议论纷纷——晋王殿下的雷霆手段,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地方势力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年轻的亲王,说到做到。
船厂里,第一艘“探海型”帆船的骨架已经成型。十二丈长的船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横卧在船坞中。鲁石大匠带着两百多工匠日夜赶工,刨削声、敲击声、号子声从早响到晚。
“殿下请看,”鲁石指着船体中央,“这里是主龙骨,用的是辽东百年铁桦木。两侧的肋骨,每根都经过蒸煮弯曲,与龙骨榫卯相扣,严丝合缝。等船板铺上,再刷三层桐油、两层生漆,保它十年不腐。”
韩继伸手抚摸那冰凉坚硬的龙骨:“多久能下水?”
“最快也要明年三月。”鲁石道,“这还是殿下全力支持,要什么给什么。若按往常官府办事的拖沓,三年也造不好。”
“三月……”韩继沉吟,“来得及。靖海侯!”
“末将在!”张浒应声上前。
“从即日起,从新募水师中挑选三百精锐,提前开始远航训练。”韩继下令,“不仅要练操帆、划桨,还要练观星、测水、辨风。鲁大匠造船期间,这些人要跟在一旁学习,熟悉船的每一处构造。”
张浒眼睛一亮:“殿下是要培养‘船匠兵’?”
“正是。”韩继点头,“好水手要懂船,好船匠要懂海。将来我们要的不只是会打仗的水师,还要有能远航、能修船、能绘海图的全才。”
赵符在一旁插话:“殿下,兵部新拨的五百张强弩已到。可否抽调部分,装到新船上?”
“准。”韩继道,“不仅要装强弩,还要装拍竿、钩拒、火油柜。这第一艘船,就是未来水师的样板。它要能远航,能战斗,能载货——一船多用。”
正商议着,顾昭匆匆赶来,脸色凝重:“殿下,出事了。”
“何事?”
“今日清晨,即墨城北十里外的官道上,发现三具尸体。”顾昭低声道,“经辨认,是船厂的三名工匠——木工张老三,铁匠李铁头,还有他们的学徒王小虎。三人都是昨日下工后返家途中遇害。”
韩继眼神一冷:“怎么死的?”
“刀伤,都是背后中刀,一刀毙命。钱财未失,不像是劫财。”顾昭递上一份验尸记录,“更奇怪的是,张老三手里攥着一块碎布,像是从凶手衣服上扯下来的。”
碎布是深青色,质地普通,但边缘有一处特殊的缝线手法——双针锁边,这是青州驻军军服的缝制特征。
张浒接过碎布,仔细查看,面色沉了下来:“是军服……但未必是现役军人。青州驻军去年才换装,旧军服大多流落民间。”
“可为什么要杀工匠?”赵符不解,“三个普通工匠,能碍着谁的事?”
韩继没有说话。他走到船厂高处,俯瞰整个海湾。市舶司码头繁忙,船厂工地喧闹,盐场白盐堆积如山……这一切繁荣景象之下,暗流从未停息。
孙老太爷虽逃,但其在青州经营三代,党羽众多。那些被断了财路的盐商、渔霸、私船主,明面上不敢反抗,暗地里使绊子的本事却不小。
“顾昭,你带人彻查此案。”韩继缓缓道,“先从三个工匠的亲友查起,看他们最近与何人接触,有无异常。赵符,你带兵暗中巡查船厂至城区的各条道路,尤其夜间,加强警戒。”
“那船厂这边……”张浒问。
“照常。”韩继眼神坚定,“不仅照常,还要加快进度。杀几个工匠就想阻挠新政?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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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即墨城西一处深宅。
密室中烛火昏暗,围坐着五六个人。主位上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姓马,名元宗,是青州最大的私盐贩子,马朝宗的堂弟。马朝宗被抓后,他接掌了马家残余势力。
“三个工匠,够了吗?”一个瘦削的商人低声问,“晋王那边,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马元宗冷笑:“三个工匠当然不够。但这只是个开始——我们要让所有为晋王做事的人知道,敢替他卖命,就是这个下场。”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渔霸咬牙道:“我手下三十多条渔船,现在全得去市舶司领‘渔引’,交税银。以前一个月能挣一百贯,现在只剩四十贯。这口气,我咽不下!”
“咽不下也得咽。”一个老成些的商人叹气,“晋王有圣旨,有水师,有兵马。我们拿什么跟他斗?孙老太爷够厉害吧?现在不也逃到倭岛去了?”
“所以才要斗!”马元宗眼中闪过狠色,“明着斗不过,就暗着来。杀工匠,烧船材,毁盐场……我们要让晋王知道,在这青州地界,没有我们点头,他什么事都办不成!”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三长两短。
马元宗示意手下开门。一个浑身湿透的汉子闪身进来,喘着粗气:“马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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