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荣国府欲售祖宅的流言,如同腊月里的冰碴子,迅速刮遍了京城权贵圈子的角落。
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吹进了陆府那高墙之内。
这日午后,潇湘馆内却是暖意融融。
黛玉、宝钗、宝琴、探春、湘云,并如今也常过来走动的王熙凤,正围坐在熏笼旁说话。
因着岫烟之事,众人对东院那对父子的行径本就鄙夷,此刻听闻他们竟要卖祖宅,更是炸开了锅。
“真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肠子!”
史湘云最先按捺不住,柳眉倒竖,声音清脆如银铃坠地,却带着十足的愤慨,“连祖宗基业都敢卖!他们还是不是贾家的子孙?老太太若在天有灵,见了这等不肖子孙,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探春手里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虽出自贾政一房,但与荣国府休戚与共。
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愤:“大老爷和琏二哥……他们这是要彻底断了贾家的根啊!为了几两银子,连脸面、连祖宗都不要了!听说二老爷昨日气得吐了血,如今还躺在屋里……”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薛宝钗相对沉静些,但眉宇间也凝着化不开的忧色和鄙夷。
她轻轻拨弄着手炉上的穗子,叹道:“利令智昏,莫过于此。只是这宅子一旦易主,姐妹们日后想再回去看看……只怕也难了。”
她这话勾起了众人的乡愁与伤感,连王熙凤都黯淡了神色。
凤姐儿如今虽在陆府安稳度日,但那里毕竟是她曾经挥洒精明、执掌中馈的地方,承载了她半生的记忆与野心。
林黛玉倚在窗边,望着窗外几竿修竹上未化的残雪,眼神清冷,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讥诮:“卖吧,卖吧。那府里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些卖了,倒也干净。只是可惜了那亭台楼阁,轩馆院落,往后不知要落入何等俗物手中,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她言语间,对贾赦父子是彻底的不屑,对那座承载了她无数诗意与泪水的园子,却有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
正议论纷纷,愤懑难平之际,丫鬟通报说陆大人过来了。
众女忙起身相迎。
陆远穿着一身墨色狐腋箭袖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寒气。
他目光扫过屋内众女,见她们个个面带愠色或忧戚,便已知晓缘由。
“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他随意地在主位坐下,鸳鸯无声无息地奉上热茶。
薛宝钗作为在场位份最高的女眷,上前一步,温声将贾赦父子欲卖祖宅以及姐妹们的愤慨说了,末了叹道:“……实在是骇人听闻,亘古未有之败家行径。只是苦了政老爷和府里还念着旧日情分的人。”
陆远静静听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待宝钗说完,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那宅子,我打算买下来。”
一语既出,满室皆静。
众女都愕然地看向他,随即,惊讶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感激。
林黛玉最先反应过来,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浸在秋水里的寒星:“陆大哥,你……你说真的?”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若宅子被陆远买下,那大观园、潇湘馆……岂不是都能保全原貌?
她们或许还能有机会回去看看?
史湘云直接拍手雀跃起来:“太好了!陆大哥!你真是我们的救命菩萨!若让那些不知所谓的商贾或暴发户买了去,还不知道要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探春也激动得眼圈发红,深深一福:“夫君恩德,探春……代贾家谢过了!”
她虽知贾家荣光已逝,但祖宅能落入一个知根底、且与她们有旧的人手中,已是莫大的安慰。
薛宝琴抿嘴笑道:“还是夫君想得周到,此举真是解了大家心头一块大石。”
连王熙凤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复杂笑容,她看得更远些,陆远买下宅子,意味着她们与过去的联结并未完全斩断,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体面的保全。
薛宝钗走到陆远身边,眼中满是柔和与感激,轻声道:“夫君,谢谢你。为我们……费心了。”
她知道,陆远此举,大半是为了安抚她们这些对旧宅有感情的人。
陆远看着眼前一张张由阴转晴、充满感激的俏脸,神色依旧平淡,只道:“那宅子地段尚可,园景也别致,买下不算亏。你们既喜欢,日后想回去小住或游玩,也便宜。”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众女心中都明白,这背后是怎样的维护与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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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与陆府内的暖意感激截然相反,当陆远派人找到贾赦、贾琏,提出以三万两银子买下荣国府祖宅时,东院那对父子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客厅里,炭盆依旧半死不活。
贾赦听到陆远的报价,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张因纵欲和焦虑而浮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三……三万两?陆大人,您……您这不是开玩笑吧?这可是敕造荣国府!占地、规制、用料……当初光是建那省亲别墅,就花了不止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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