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的风卷起严冰雪肩头的青丝,那枚染血的腰牌在她掌心发烫,边缘几乎嵌进皮肉。
她没有回头,脚步未停,径直穿过朱雀街的喧嚣人群,像一柄收刃入鞘的刀,锋芒内敛,却杀意未散。
风宝落在她肩上,尾羽残破,爪尖微颤,却仍死死扣着另一块从黑影身上掉落的木牌。
它没叫,也没抖羽毛,只是用喙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这是它最安静的提醒。
回府途中,她未召尉迟逸风,也未入正堂。
拐进西厢静室,反手落锁,将两块令牌并排置于案上。
一块是三皇子府夜巡腰牌,正面“戌七”,背面“李”字烙痕如刀刻;另一块是黑影坠地时从怀中滑出的木牌,同样编号“戌七”,但材质为沉水木,纹理中暗藏星点银丝。
她取药钵,倒入特制药汁,将腰牌缓缓浸入。
药液微沸,泛起青烟,那“李”字周围的金属表面竟浮出细密刻痕非文字,亦非图腾,而是七组星点排列,形似北斗,却偏移第三星位。
“城东七巷的暗记。”她低语,指尖抚过纹路,“陈记染坊十年无主,每日丑时有黑车出入,运的不是布,是命。”
风宝扑腾两下,跃上案角,爪子猛地划过“陈”字,留下三道深痕,随即低头啄出两个残缺笔画“穆”字右半,“容”字上头。
她眸光一凝。
“你记得这个?”
风宝不答,只用翅膀拍了拍药钵,又用喙指向自己左爪,那处曾被毒针所伤,如今皮肉愈合,却隐隐透出银光,如脉搏般一跳一跳。
她不再多问,取来王府地契图,对照星点纹路,最终指尖定在城东角落一处坊区。
图上标注“陈记染坊”,但边缘批注小字:“原主慕容氏,永徽三年抄没,宅归官产。”
“慕容!”她低声念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药囊中取出那枚青铜齿轮,这齿轮正是之前风宝在太医院房梁上从人偶腹中啄出之物,当时她便留了个心眼收了起来。
齿轮沉手,表面龙纹缠绕,内圈刻着极小的“穆”字。
她将齿轮轻按在地契图上,恰好覆盖染坊位置。
齿轮微震。
她瞳孔一缩。
夜幕垂落,严冰雪换上黑衣,腰间药囊减至三枚,银针藏于袖口,风宝缩在她怀中,羽毛收拢,爪尖紧扣她衣襟。
严冰雪踏入染坊,周围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染料味。
她目光扫过坊内的人偶,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古式工服人偶和纺车看似普通,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或许暗藏玄机。
她走近纺车,手指轻轻触摸着底座,试图寻找线索。
染坊外,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间生满墨绿苔藓。
她洒出一层薄粉,鞋底轻踏,竟无半点声响。
风宝低飞,掠过檐角悬挂的靛蓝布匹,尾羽一扫,布帘垂落,遮住人偶眼珠的转动轨迹。
坊内十具人偶立于四壁,皆着古式工服,眼珠为铜铃所制,内嵌机括,能随活物移动而转动。
中央纺车巨大,木轴上缠着未染的素绢,底座暗藏凹槽。
她逼近纺车,手指探入底座缝隙,摸到一块木牌“戌七”,与腰牌编号一致。
“果然是交接点。”她低语。
风宝突然炸羽,扑向左侧人偶,鸡喙如锥,直刺其腹腔。
木壳裂开,滚出一枚青铜齿轮,与她怀中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唯独龙纹方向相反。
她拾起齿轮,正欲细看,脚下地面忽有微响。
低头,发现纺车旁的地砖纹路竟与齿轮龙纹完全吻合。
她将齿轮嵌入纹中,轻轻一旋。
“咔。”
机关轻响,地面自纺车为中心,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石阶向下延伸,幽深不见底。
风宝欲先入,她一把扣住其爪:“你已伤一次,这次我来。”
她握紧银针,抬脚欲踏第一阶。
“别动。”
声音自暗处传来,沙哑如锈铁相磨。
她顿步。
阴影中走出一人,披灰袍,面容半隐于昏光,手中握着一柄断齿的机括扳手。
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齿轮上,瞳孔骤缩。
“这是我父亲最后的机关,你们怎么找到的?”
严冰雪未退,也未答,只将齿轮举至半空,龙纹正对来人。
“这染坊,原是慕容家的?”
那人沉默片刻,抬手掀开袖口,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旧刻非刺青,而是刀痕,形如龙首衔环,与齿轮纹路遥相呼应。
“十年前,我父因机括术触忌,被贬流放。此坊封禁,机关自锁,非慕容血脉或持‘龙引’者,不得开启。”
他看向风宝:“可它为何能破人偶腹腔?”
风宝昂首,鸣叫一声,爪尖轻点齿轮,那“穆”字竟微微发亮。
严冰雪盯着来人:“你一直在等?等有人打开这里?”
“我在等一个不怕死的。”他缓缓道,“也等一个不怕真相的。”
她冷笑:“我从不惧真相,只恨藏得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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