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那串发光的脚印,在距营地三丈处停了片刻,又缓缓退了回去。
火堆只剩中央一堆,光晕压得极低。
尉迟逸风站在风宝昨日飞起的位置,盯着林子边缘。
严冰雪蹲在披风旁,手指刚从风宝鼻下收回,眉头微皱。
“热没退,但喘得匀了些。”她低声道,“引踪铃还在它脚上,粉没掉。”
尉迟逸风点头:“它听见的,不是虚影。”
“当然不是。”她站起身,从药囊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些灰白色粉末,“声引粉,遇人语则颤。比听墙根靠谱。”
尉迟逸风看了她一眼:“你想让它再飞一趟?”
“它飞不动。”她摇头,“但能走。裹在羽毛里,顺着风飘进帐,不碰地,不发声。”
尉迟逸风沉默一瞬:“太险。”
“比你冲进毒雾捡发带还险?”她抬眼,“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是听,不是打。”
他没再拦。
风宝被轻轻翻了个身,几撮羽毛拨开,粉末小心撒入绒毛深处。
它眼皮抖了抖,爪子动了动,没睁眼,只咕哝一句:“鸡……不是信鸽。”
“但你认路。”严冰雪将它扶起,声音放软,“就一趟,飞到最高那顶帐顶,落稳了,别动。听见什么,回来告诉我。”
风宝翅膀张了张,勉强撑住:“……要是听见骂你的话呢?”
“照说。”她拍了拍它脑袋,“一个字别漏。”
尉迟逸风解下腰间水囊,倒出半囊清水,混入一粒解毒丸,捏开它嘴灌下。
水顺着眼角流下,像泪。
风宝晃了晃头,扑棱两下,歪歪斜斜飞起,没入浓雾。
两人退回火堆旁。亲兵轮守,无人交谈。
严冰雪摊开一张薄皮纸,用炭条画出敌营方位。
尉迟逸风盯着林子,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三更过。
雾中传来极轻的扑翅声。
风宝跌落在地,羽毛沾了露水,湿了一片。
严冰雪立刻上前,将它裹进披风。
“听见了。”它喘着,“两个声音,一个急,一个压着火。”
“说什么?”
“‘你早该动手!’”风宝学得惟妙惟肖,“‘李相说不动手。’‘他信不过你。’‘那你信我吗?’然后……就没声了。”
严冰雪和尉迟逸风对视一眼。
“不是一句两句。”她道,“是争执。而且,他们以为计划没变,其实已经被我们拖住了。”
尉迟逸风冷哼:“李承乾想等我们中毒身亡,再动手。可他等不了。”
“他手下也等不了。”她冷笑,“有人想速战,有人想观望。裂口开了。”
尉迟逸风沉声:“光听不够。得让他们自己撕开。”
“那就给他们添点火。”她从药囊取出一张薄纸,提笔疾书,字迹仿得七分像李承乾惯用的瘦硬笔锋。内容简短:
“事急,不必拘于旧约。若其三日内未死,当舍此子,另择傀主。密令已发,勿疑。”
落款无名,只盖一枚仿制的藤蔓印——边缘略歪,像是匆忙加盖。
尉迟逸风扫了一眼:“他们会信?”
“只要有一人信,就够了。”她吹干墨迹,将纸卷成细条,塞进空鼠骨中,“风宝,能再走一趟吗?”
风宝抖了抖翅膀:“……这次给几顿虫?”
“五顿。”尉迟逸风开口,“活的。”
风宝立刻站直:“成交。”
它叼着鼠骨,一瘸一拐走向林子。
亲兵悄悄移开一顶帐篷,露出粮车缝隙。风宝钻进去,身影消失。
两人回到火堆旁,严冰雪取出引踪铃,握在手中。尉迟逸风盯着北林,一言不发。
天刚蒙蒙亮,敌营方向传来一声怒喝。
接着是拔刀声。
尉迟逸风立刻取出望远镜,架在火堆旁石块上。镜头对准敌营主帐。
帐帘掀开,两名黑衣人持刀对峙,一人刀尖直指另一人心口,另一人横刀格挡。
周围数人拉扯,李承乾一名亲信冲出,厉声喝止。
两人被强行分开,一人摔了刀,转身就走。
尉迟逸风缓缓放下望远镜。
“左边穿灰袍的,是皇子心腹。右边黑衣,是李承乾死士。”他声音冷,“他们原定三日后合兵夺城,现在,兵没合,先动了刀。”
严冰雪轻笑:“信送到了。”
“不止。”他道,“他们开始清查内鬼。刚才那亲信搜了灰袍人腰牌,还翻了他的信囊。”
“李承乾在怕。”她眯眼,“怕他的命令被人篡改,怕他的人都不听他了。”
尉迟逸风忽然道:“他们不会撤。”
“为什么?”
“撤了,等于认输。李承乾要的是掌控,不是退让。他会压下内乱,强行推进下一步。”
严冰雪点头:“那就让他推。”
“怎么推?”
她从药囊取出一枚小铜钉,钉入地面,又取出一根细线,连在引踪铃上,另一端系在钉子。
线极细,几乎看不见。
“声引粉还在他们帐里。风宝昨晚撒的量够三夜。只要他们再吵,铃就会震。震一下,记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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