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青石阶上碎成水花。严冰雪收回手,指尖残留湿冷,袖口微潮。她没动,目光落在掌心那枚铜片上,边缘的刻痕硌着皮肤,隐隐发烫。
尉迟逸风已走回书案前,指节轻叩桌面,目光停在角落一封未启的信上。火漆封口尚好,但纸面泛黄,边角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又刻意藏起。
“这封信,”他开口,声音不高,“是三日前送来的,说是从城南驿站转递,无署名,只盖了个模糊印戳。”
严冰雪走过去,站在他侧后方,没伸手接,只低头看。风宝从横梁跃下,翅膀一展,稳稳落在书案另一头,爪子扒拉了一下砚台盖:“又是那种歪七扭八的字?看着就来气。”
尉迟逸风没理它,用银针挑开火漆,将信纸缓缓展开。墨迹干涩,字迹潦草,写着某位尚书私通外敌、暗中勾结江湖势力,还列了几条所谓证据——可细看之下,时间对不上,地点也含糊其辞。
“漏洞太多。”严冰雪皱眉,“户部账册上那笔银子去年就查清了,是地方税吏贪墨,与尚书无关。这信却说他是主谋,连数目都错。”
尉迟逸风点头:“还有,提到‘夜渡清河’时用了旧称‘漕阴水道’,那是二十年前的叫法,如今连老船工都不这么说了。”
风宝歪头:“所以呢?有人故意写错,就为了让我们追?”
“不是追。”严冰雪忽然伸手,从药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淡灰色粉末,轻轻洒在信纸上。片刻后,某些原本看不见的痕迹浮现出来——几处字迹边缘泛起微蓝,像是被另一种药水浸染过又抹去。
“这是显影粉。”她低声道,“有人先用特殊药水写了别的内容,再用墨盖住。现在原形露出来了。”
尉迟逸风凑近,眯眼辨认那些浮现的字迹:“……八号失联,勿近西巷……接头改至初十,子时三刻,换货于旧渡亭……”
他眼神一沉:“这不是告密信,是调包过的联络令。”
“他们知道我们会查七号据点。”严冰雪冷笑,“所以提前准备好这封‘线索’,等我们顺着走。一旦按上面说的去守旧渡亭,就会错过真正的交接时间。”
风宝跳上铜炉架,爪子勾着炉盖边缘:“那咱们岂不是从头到尾都在他们算计里?”
“未必。”尉迟逸风将信纸翻过来,盯着背面一个不起眼的印记——一道弯折如蛇形的符号,极细,几乎与纸纹融为一体。
严冰雪瞳孔微缩。她立刻从怀中取出那块铁牌,放在桌上。两相对照,符号完全一致。
“王府花园挖出来的这块铁牌,”她声音压低,“和这信上的标记,出自同一批人之手。”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风宝缩了缩脖子:“所以,他们不仅在宫外设局,还能把东西埋进你家后院?”
“说明有人进出王府不受盘查。”尉迟逸风缓缓道,“或者,根本就是府里的人干的。”
严冰雪盯着那符号,忽然想起什么:“七号据点废了之后,敌人调整部署太快。我们刚发现残页,他们立刻换了路线。这不是临时应变,是早有准备。”
“他们在等我们行动。”尉迟逸风接过话,“这封信,就是诱饵。他们料定我们会追查,所以故意留下破绽,引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走。”
“不止是误导。”严冰雪拿起铜片,翻过来对着烛光,“你看这个编号‘七’,和铁牌上的符号在同一面。他们不怕我们找到这些物证,反而希望我们找到。”
“挑衅?”风宝咕哝。
“是测试。”尉迟逸风纠正,“他们在看我们能不能识破。如果我们顺着信里的假线索去了旧渡亭,他们就知道,我们不过如此。如果识破了……”他顿了顿,“那就是对手升级了。”
严冰雪忽然起身,快步走到墙边沙盘前,手指划过几处标记点:西角门后巷、红漆小门、废弃排污渠入口、清河口码头。
“所有据点之间都有规律。”她说,“间距相仿,地形隐蔽,且都靠近水路或暗渠。这不是临时搭建的窝点,是一张早就铺好的网。”
尉迟逸风走过来,拿起一根竹签,点在沙盘中央一处空白:“而这张网的中枢,不在外面。”
“在朝中。”她接道,“能调动兵部巡查令,能安插人进王府,还能让官员联名上奏,这不是江湖势力能做到的。”
“江湖提供执行者,朝堂提供掩护。”尉迟逸风声音冷下来,“双线并行,互为表里。”
风宝扑扇翅膀飞到沙盘上,爪子踩在一个小木屋模型上:“那你们说,幕后这个人,到底是穿官服的,还是拿刀的?”
没人回答。
烛火晃了晃,映得两人脸色忽明忽暗。
良久,尉迟逸风拿起那张显影后的信纸,指尖抚过那行被掩盖的字迹:“八号失联,勿近西巷……说明他们内部也有等级划分,用编号管理。七号废了,八号接替,组织严密,纪律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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