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圣女之惑,最后的抉择
圣剑赐福大典的前夜,勒维亚城如同一头被强行披上璀璨珠宝的远古巨兽,在癫狂的亢奋与肃杀的压抑间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料气息、圣蜡燃烧的特殊香味,以及数百万人的呼吸与祈祷交织成的磅礴热浪。
凌烬和艾莉诺如两粒微尘,融入这躁动的人流进行最后的路线确认。
越是靠近城市中心,那份被精心营造的便越是逼人。
巨大的圣剑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流淌着魔法光辉。
所有建筑都被清洗得焕然一新,无数教堂钟楼齐鸣,宏大的颂歌通过传音法阵如潮水般反复冲刷着每个人的心灵。
但最震撼的,是那些从大陆各地涌来的信徒。
艾莉诺的目光被一个年轻母亲吸引。
那妇人怀抱着熟睡的婴儿,指着远处光芒万丈的大教堂尖顶,用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哼唱着圣歌片段,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相互搀扶,朝着大教堂方向长跪不起,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仿佛一生的等待就是为了明日这一刻。
一群半大的孩子追逐着天空中圣光凝结的祝福符文,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在庄严的颂歌背景下,显得如此鲜活,又如此刺眼。
这些画面如无数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绕在艾莉诺心头,与她脑海中的血色记忆激烈碰撞——
卡伦拖着染血的身躯发出的最后质问;
灰石镇街道上横陈的尸体;
裁判所黑袍下冰冷的眼神;
还有凌烬揭示的那个作为信仰锚点的冰冷系统本质……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如深冬寒雾笼罩了她。
我们即将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摧毁这看似给予无数人希望与慰藉的?
让这些母亲失去寄托,老者信仰崩塌,孩子的笑声被惊恐取代?
为了一个或许虚无缥缈的,去粉碎这些普通人眼中实实在在的,这代价值得吗?
这行为与那些我们憎恨的、漠视生命的人,又有何区别?
内心的风暴肆虐,她只是变得更加沉默。
不再观察哨位和路径,目光长久停留在那些平凡信徒身上,带着怜悯、不忍、愧疚和深不见底的困惑。
凌烬将她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默默调整路线,带她离开人群最密集的区域,返回下城区边缘的隐蔽据点。
直到回到那间狭小昏暗的安全屋,将扰人的颂歌与狂热隔绝在外,艾莉诺才仿佛被抽空力气,背靠冰冷墙壁滑坐在地。
她把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微耸,却没有哭声。
凌烬没有点燃灯火,只是借着窗外圣光的微光,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艾莉诺。
她知道,她正在经历成为混沌之矛道路上最艰难的试炼——信念的拷问。
良久,艾莉诺抬起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烬……我看到了他们。
凌烬转身,平静注视,等待下文。
那些普通人……那些母亲,老人,孩子……
她的声音激动起来,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们看起来那么虔诚,那么幸福!
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圣剑之上!
我们明天要做的事,会不会也摧毁了他们?
摧毁了他们仅有的光?
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终于将内心最大的恐惧和盘托出,眼眶微红,望着凌烬寻求答案。
凌烬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艾莉诺面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
眼中没有责备,没有不耐,只有深沉的理解与磐石般的坚定。
艾莉诺,她的声音低沉稳定,
你能这么想,会感到不忍……这恰恰证明了,你不是他们那样的冰冷机器。
你会怜悯,会思考后果,
会为无辜者可能承受的痛苦而挣扎……
这是你最珍贵的人性,
是你与那个试图将一切标准化工具化的系统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她的肯定如暖流,稍稍缓解了她心中的寒意。但困惑未散。
但是……
但是,艾莉诺,凌烬打断她,语气变得严肃锐利,让我们看得更深一点。你看到的这些与,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
他伸手指向窗外光芒的核心。
是建立在灰石镇居民被剥夺最后一枚铜板、痛苦死去的尸体之上!
是建立在们因质疑不公而被血腥镇压的鲜血之上!
是建立在无数个像罗曼那样被掠夺财富、扼杀梦想的绝望之上!
每一字都如重锤,敲打在她心上,将表象砸出裂痕。
这个系统,这个散发的庞然大物,它的运转需要燃料。
而它的燃料,就是一部分人的血肉、自由和希望!
它用掠夺来的资源搭建华丽舞台,上演神圣戏剧,然后将产生的幸福感分配给另一部分人,维持表面平衡,让所有人沉迷表演,忘记舞台下的累累白骨!
凌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直视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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