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规矩的“社会落地”
第一节 弟子入仕:人才输出的“晋升规矩”
汉代太学自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正式设立,便并非单纯的“学问之地”,而是与帝国官僚体系深度绑定的“人才储备库”。其核心功能之一,便是通过一套制度化的“晋升规矩”,将太学弟子培养为符合中央集权需求的官僚,实现“经术致用”的教育目标。这套规矩并非凭空产生,而是在继承先秦“士治”传统、修正秦代“以吏为师”弊端的基础上,逐步构建起的“养士—选士—用士”闭环。从太学弟子的身份认定,到考核晋升的标准设定,再到入仕后的职位分配,每一个环节都渗透着汉代统治者对“规矩”的设计——既要保证人才质量符合经学正统,又要确保官僚队伍能成为皇权的延伸,最终实现“教育服务于治国”的根本诉求。
一、太学弟子的“身份阶梯”:从“弟子员”到“名士”的准入与分层
太学弟子的入仕之路,始于其“身份”的获得与划分。汉代对太学弟子的身份界定并非模糊的“学子”概念,而是通过明确的准入标准和层级划分,先在“入口”处建立起与官僚体系相衔接的“人才筛选规矩”。这种划分既体现了教育资源的分配逻辑,也暗含了未来入仕的“起点差异”,是太学与治国体系联动的第一步。
太学弟子的核心群体是“博士弟子员”,其准入规矩在武帝时期便已确立。据《汉书·儒林传》记载,武帝初设太学时,“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学者益广”,公孙弘所奏的“置弟子员议”,实则为太学弟子的身份准入定下了第一份“规矩章程”。其核心内容有二:一是“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即由中央主管礼仪教化的太常直接选拔,年龄需在十八以上,且“仪状端正”——这不仅是外貌要求,更暗含对弟子言行举止符合儒家“礼”的规范的期待,是“经术”与“德行”结合的初步筛选;二是“郡国县道邑有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者,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当与计偕,诣太常,得受业如弟子”,即地方郡国可推荐符合“好文学”(通晓经学)、“敬长上”(遵守伦理)、“顺乡里”(品行端正)等标准的人才,经地方长官考核后,随每年的“上计”(地方向中央汇报政绩)人员一同前往太常,成为“受业如弟子”的旁系弟子。这两种准入途径,形成了“中央选拔”与“地方推荐”并行的模式,既保证了中央对核心弟子的直接掌控,又扩大了太学的人才吸纳范围,为帝国从全国层面筛选潜在官僚奠定了基础。
随着太学的发展,弟子的身份层级逐渐细化,形成了更清晰的“阶梯式”规矩。除了最初的“博士弟子员”(即正式弟子),东汉时期又出现了“诸生”“游士”等不同称谓,实则对应着不同的身份等级与入仕资格。正式的“博士弟子员”享有官方供给的“廪食”(生活补贴),其名额由中央根据太学规模核定,如成帝末年“博士弟子员三千人”,东汉顺帝时“更修黉宇,凡所造构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试明经下第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明确了“甲乙之科”的等级划分——甲科弟子成绩更优,入仕起点更高,乙科次之。而“诸生”多为地方推荐或自行前来太学受业的非正式弟子,他们虽可聆听博士讲学,但不享有“廪食”,需自行解决生活问题,其考核与入仕的门槛也高于正式弟子。这种身份分层,本质上是将太学的“教育资源分配”与“官僚晋升起点”挂钩,通过“规矩”先在弟子群体中建立起与未来仕途对应的等级秩序,确保核心资源向最可能成为高级官僚的弟子倾斜。
值得注意的是,太学的身份阶梯中,除了面向普通士人的“博士弟子员”与“诸生”,还存在针对特殊群体的“准入特例”,这既体现了规矩的普遍性,也暗含了服务于政治需求的特殊性。据《后汉书·明帝纪》记载,永平九年(公元66年),明帝不仅“为四姓小侯开立学校,置五经师”,还允许“匈奴亦遣子入学”。“四姓小侯”即外戚樊、郭、阴、马四家子弟,他们因与皇室有姻亲关系,入太学无需经过常规的“太常选拔”或“郡国推荐”,享有优先准入权,但即便如此,他们仍需遵循太学的“课试规矩”——若不能通过“试家法”“通一艺”的考核,同样无法获得入仕资格,这说明贵族群体虽有身份特权,却仍需在“晋升规矩”的框架内完成从“弟子”到“官僚”的转变。而匈奴子弟入太学,虽非为帝国储备官僚,却需遵循与普通弟子相同的经学学习与考核标准,其身份本质是汉王朝“以经学教化外藩”的象征,从侧面印证了太学“身份规矩”的覆盖范围已超越中原士人群体,成为服务于国家政治外交的工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