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书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将零散的案例与前人的理论融会贯通,形成一套系统的诊疗体系。起初,张仲景只是将搜集到的案例按症状分类,如“发热类”“腹痛类”“呕吐类”等,每个案例后附上诊疗方法与药方。可这样整理下来,他发现同一症状可能由不同病因引起,不同症状也可能是同一病症的不同阶段,单纯按症状分类,难以体现病症的演变规律,医者使用时仍会无所适从。
有一次,他翻阅《黄帝内经·素问》,看到“伤寒一日,巨阳受之,故头项痛,腰脊强;二日阳明受之,阳明主肉,其脉侠鼻,络于目,故身热,目疼而鼻干,不得卧也;三日少阳受之,少阳主胆,其脉循胁络于耳,故胸胁痛而耳聋……”一段文字,深受启发。他想,伤寒之病,是邪气从表入里、由浅入深的过程,若按病程发展与病邪所在部位分类,或许能找到其中的规律。
于是,他重新梳理案例,将伤寒病症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个阶段,即“六经辨证”。太阳病为伤寒初期,病邪在表,症状以恶寒、发热、头项痛、脉浮为主;阳明病为病邪入里化热,症状以高热、汗出、口渴、脉洪大为主;少阳病为病邪在半表半里,症状以寒热往来、胸胁苦满、口苦、咽干为主;太阴病为病邪深入脾胃,症状以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脉缓为主;少阴病为病邪损伤心肾阳气,症状以畏寒肢冷、精神萎靡、脉微细为主;厥阴病为伤寒后期,病情复杂,症状以寒热错杂、厥逆、腹痛为主。
为了验证这一分类体系的准确性,张仲景常常将书中的理论与临床实践相结合。每当有患者前来就诊,他都先根据六经辨证判断患者所属的病症阶段,再开出相应的药方,然后记录下治疗效果,若效果不佳,便分析原因,调整分类或诊疗方案。有一位患者恶寒发热、无汗、头痛,张仲景判断为太阳伤寒症,投麻黄汤治疗,患者服药后汗出,症状缓解。可没过几日,患者又前来复诊,说出现了发热、口渴、汗出的症状,张仲景再次诊脉,发现脉象洪大,判断患者已转为阳明经证,遂改用白虎汤,患者服药后痊愈。这一案例让他更加确信,六经辨证能够准确反映伤寒病症的演变过程。
在搭建诊疗体系的同时,张仲景还对搜集到的民间方剂进行了整理与优化。他发现民间方剂虽有疗效,但往往用量随意、配伍简单,难以适应复杂的病症。于是,他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与前人的药理理论,对这些方剂进行调整,明确药材用量、炮制方法与服用禁忌。例如,民间常用麻黄、桂枝治疗风寒感冒,但用量不一,有的用三钱,有的用五钱,疗效差异很大。张仲景通过多次试验,确定麻黄三钱、桂枝二钱为最佳用量,既能达到发汗解表的效果,又不会因药力过强损伤正气,这便是麻黄汤的由来。
对于前人留下的方剂,他也并非全盘照搬,而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改良。《神农本草经》中记载桂枝能“温通经脉,助阳化气”,张仲景在临床实践中发现,桂枝与芍药配伍,既能解表散寒,又能调和营卫,于是在桂枝汤中加入芍药,用于治疗太阳中风证(发热、汗出、恶风、脉浮缓),疗效显着。他还创造性地将多种药材配伍使用,形成了许多新的方剂,如治疗少阳病的小柴胡汤、治疗阳明腑实症的大承气汤、治疗少阴寒化证的四逆汤等,这些方剂后来都成为中医临床的经典方剂。
着书期间,南阳地区又爆发了一次小规模的疫病,张仲景不顾身体劳累,再次投身到诊疗工作中。他将书中的理论应用于临床,用六经辨证指导诊疗,治愈率大幅提高。当地医者见他疗效显着,纷纷前来请教,张仲景毫无保留地向他们讲解六经辨证的方法与方剂配伍的原理。有一位年轻医者问他:“先生,为何同一病症,有的患者用此方有效,有的却无效呢?”张仲景答道:“医者当辨证论治,虽为同一病症,却有体质强弱、病程长短、兼夹邪气之分,用药需灵活调整,不可墨守成规。”
经过近十年的不懈努力,建安十七年,张仲景终于完成了《伤寒杂病论》的初稿。全书共十六卷,分为“伤寒”与“杂病”两部分,其中“伤寒”部分详细阐述了六经辨证体系与相应的诊疗方剂,“杂病”部分则记载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等多种疾病的诊治方法。书中收录了三百余首方剂,涉及药材两百余种,每首方剂都注明了药材用量、炮制方法、服用方法及适用病症,同时还记载了大量的临床案例与辨证思路,为医者提供了系统、规范的诊疗指导。
初稿完成后,张仲景并未满足,他又带着初稿走访各地医者,征求他们的意见,根据反馈进行修改完善。他还将初稿中的部分内容抄录下来,分发给基层医者与弟子,让他们在临床中试用,记录下遇到的问题与改进建议。有弟子在试用大承气汤时,发现部分患者服药后出现腹胀加重的情况,张仲景得知后,经过反复研究,发现是患者体质虚弱,不耐峻猛药力所致,于是在方剂中加入人参、甘草,以保护正气,修改后的方剂果然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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