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顾问离开后的第十天,第一批五百件丝绸衬衫如期完成,装箱待发。车间里的气氛轻松了些,工人们开始习惯新的标准,产量稳定在一天三十件,质量合格率保持在100%。
但就在这时,供应链出了问题。
电话是上午十点打来的,林卫东正在车间看新一批样衣。林秘书快步走过来,脸色凝重。
“林经理,杭州丝织厂的钱厂长电话,说丝绸供应要延期。”
林卫东心里一沉,快步走回办公室,拿起电话。
“钱厂长,我是林卫东。听说丝绸要延期?”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但透着为难:“林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厂最近接了个大订单,是省外贸公司的,要得急,所有生产线都要优先保证。您那边要的五十匹真丝素绉缎,可能要晚半个月才能发。”
“晚半个月?”林卫东急了,“钱厂长,咱们合同上写的是这周五发货,下周三到滨城。我们这批货是出口日本的,船期都定了,三月十号必须从大连港发走。晚上半个月,我们就赶不上船了。”
“林经理,我也没办法。省外贸的订单,是市里领导亲自交代的,必须优先保证。您这单虽然量不小,但比起省外贸的十万匹,还是……要不您看看,能不能用其他面料?我们厂有批新产的仿真丝,外观跟真丝差不多,价格只有三分之一……”
“钱厂长,我们的品牌定位就是真丝高端,用仿真丝,牌子就砸了。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哪怕先发十匹也行,让我们能继续生产。”
“真的一匹都匀不出来。生产线全排满了,工人三班倒,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要不您等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保证优先给您发。”
挂了电话,林卫东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五十匹真丝素绉缎,是做第一批一千件订单的关键面料。现在一匹都没有,生产就得停。停一天,就少三十件产量。停半个月,就少四百五十件,第一批一千件就完不成了。
“林秘书,咱们仓库还有多少存货?”
“还有五匹,是上次样衣用剩的。按每件三米算,能做一百六十件。最多撑五天。”
“五天……”林卫东算着时间,“五天后面料用完,生产就得停。从杭州到滨城,火车运输要三天。就算钱厂长半个月后发货,咱们也要等十八天。十八天,少做五百四十件。第一批一千件,肯定交不了。”
“那怎么办?找别的供应商?”
“真丝素绉缎,国内能做的厂不多。杭州这家是最好的,别的厂要么质量不稳定,要么产量小。而且临时找,人家也要排产,时间更久。”
“要不要告诉周先生?他在香港,也许有办法。”
林卫东想了想,摇头:“先不告诉他。他知道了,只会增加压力,解决不了问题。咱们自己想办法。”
他召集核心团队开会。陈师傅、郑总监、吴国栋、林秘书、刘建军、赵志刚都在。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面料供应出问题,生产要停。大家有什么办法?”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面料是源头,源头断了,下游再努力也没用。
“能不能用库存的其他面料先顶?”陈师傅说,“咱们仓库还有一批素绉缎的次品,颜色有点不匀,但质地还行。做内销货没问题,但出口日本……”
“日本客户不会要。”郑总监摇头,“松本说了,面料色差超过0.5级就不合格。库存的次品,色差最少1.5级,肯定不行。”
“那……能不能从别的厂调货?”吴国栋说,“我听说苏州有家小丝织厂,质量不错,但产量小。不知道有没有存货。”
“苏州哪家?有联系方式吗?”
“没有,但可以打听。我在苏州刺绣厂有个熟人,可以问问。”
“行,吴师傅,您马上联系,打听苏州那边的情况。赵叔,您准备车,如果有货,您亲自去拉,走公路,比火车快。”
“好,我这就去准备。”
“陈师傅,郑总监,您俩研究一下,如果面料真的跟不上,生产计划怎么调整。哪些工序可以先做,哪些可以后做,尽量减少停产时间。”
“行。”
“林秘书,您查一下账上还有多少钱,如果要从苏州进货,可能要现款。另外,跟杭州那边保持联系,看能不能挤出几匹,哪怕加价也行。”
“明白。”
散会后,林卫东一个人在办公室踱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供应链危机,比质量危机、资金危机更棘手。质量问题可以靠努力解决,资金问题可以想办法周转,但供应链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想起了前世做企业时,供应商突然断供,生产线停了三天,损失上百万。后来他建立了备用供应商体系,但那是很多年后的事了。现在,1989年,市场经济刚起步,供应链脆弱得很,一个政策,一个关系,就能让原材料断供。
“必须建立稳定的供应链。”他对自己说,“不能只靠一家供应商,要有备用,要有长期合同,要有深度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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