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趟混合列车最终没在正经客站停靠,而是听从林伯庸的安排,在一个荒废已久的小货站台边喘着粗气停下。
站台周围野草蔓生,铁轨锈迹斑斑,几间破仓库在寒风里瑟缩着,像被时光遗弃的残骸。
“快,下车!”林伯庸声音低沉急促。他和两名扮作乘客的护卫率先跃下,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人利索地将车厢连接处那几具杀手尸首拖进轨道旁的深草丛,迅速用枯枝败叶盖住血迹。
贾玉振搀着失血过多的耿大勇,小心踏下车阶。
耿大勇左肩被临时布条层层缠紧,暗红血渍仍在缓慢渗出,他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右手却无意识地虚握着,仿佛还在寻找他那把遗落在北平的鬼头刀。
“不能耽搁,追兵可能顺着铁道摸过来。”林伯庸语速很快,目光扫过耿大勇伤口,眉头紧锁,“得立刻进城治伤。”
没有车马,五人全凭双脚,沿着荒芜土路,朝远处保定城模糊的轮廓疾走。
林伯庸对地势极熟,专拣小道,绕开可能设卡巡逻的地段。
两名护卫一前一后,将贾玉振和耿大勇护在中间。
耿大勇脚步越发虚浮,额头沁满冷汗,喘息粗重。贾玉振几乎用尽力气撑着他大半体重,自己胳膊也酸痛难当,却不敢松劲。
“耿大哥,再撑一会儿,快到了。”贾玉振低声打气,心却悬着。
他太清楚这缺医少药的年头,如此重伤一旦恶化,凶多吉少。
林伯庸回头瞥他们一眼,眼神沉了沉,脚下更快。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当顶时,他们终于从一段坍塌的城墙缺口悄悄摸进保定城。
城里气氛同样压抑,街人神色仓皇,偶有插太阳旗的军车呼啸而过,日伪巡逻兵眼神像钩子扫视路人。
林伯庸毫不停留,引众人在窄巷污渠间穿梭,最终停在一扇漆皮剥落的黑木门前。他上前,有节奏地叩响门环。
片刻,门隙里探出个戴瓜皮帽、穿灰棉袍的老者,眼神浑浊警惕。
“老顾,是我,伯庸。”林伯庸低语。
老者认清人,这才敞开门侧身让进,迅速闩死。
小院狭窄,堆着药材杂物,空气里浮着淡淡草药味。
“顾老,自己人,懂医。”林伯庸简短交代,“老顾,我兄弟刀斧伤,劳您赶紧瞧瞧。”
顾老头不多话,示意耿大勇坐院中石凳,利索解开那血浸透的临时绷带。
见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吸了口凉气。
“伤得不轻……”老头喃喃,转身取来木药箱,里面是简单刀具、针线和瓶罐草药粉。“得先清创,剔腐肉,忍住了。”
没有麻药。顾老头用烧酒仔细净了手和小刀,让两名护卫按住耿大勇。
耿大勇咧嘴,笑比哭难看:“老先生,您放手弄!俺战场上肠子流出都自个儿塞回去过,这点疼,算屁!”
话虽如此,当冰冷刀尖剐过伤口,剔除腐肉时,耿大勇额角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绷如铁块,汗珠滚豆而下,却只从喉底挤出几声压抑闷哼,硬没喊出口。
贾玉振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不忍别过脸,拳头攥得死紧。刀锋刮骨的细微声响,每一下都剐在他心上。
林伯庸守在院门内侧,透过门缝紧盯外头动静,同时对贾玉振低语:“贾先生,这是咱一处联络点,暂可容身,但不宜久留。待大勇伤稳些,须立刻转移。保定水浑,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比北平安稳。”
贾玉振点头,目光落回耿大勇身上,感激与愧疚交织。
顾老头手法出奇老练。
清创完毕,撒上厚厚刺鼻的褐色止血生肌粉,再用沸水煮过的布条仔细裹好。
“伤太深,失血过多,得静养些时日,忌用力,否则伤口迸裂,大罗金仙也难救。”顾老头收拾器械,语气平淡。
“静养?”耿大勇一听就急了,挣扎要起,“那哪成!先生还得赶路!俺不能拖后腿!”
“老实坐着!”贾玉振罕有地厉声,将他按回石凳,“伤不好,哪儿都不准去!这是命令!”
耿大勇瞅着贾玉振肃然神色,张了张嘴,终是悻悻垂头:“……俺听先生的。”
恰在此时,院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是同样节奏的叩门声。
林伯庸眼神一锐,示意众人噤声,让一名护卫应对。
门开处,一个报童打扮的半大孩子闪入,慌慌张张对林伯庸耳语几句,又递过张皱巴巴纸条。
林伯庸展纸只一眼,脸色骤变。
“出事了。”他转向贾玉振,声沉如水,“咱在保定城的另一处备用联络点,半个钟头前被特务端了。他们动作太快,内部……怕是出了岔子,或者对方耳目比想的更灵。”
一股寒意瞬间裹住小院。
刚脱虎口,又陷迷局。敌影如跗骨之蛆,仿佛一张无形大网,正朝保定城缓缓收拢。
贾玉振心直往下沉。他看看面无血色的耿大勇,又望望神色凝重的林伯庸,明白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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