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沉入意识的深海**
石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陈旧纸张、冰冷石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决心。白素心提出的方案——安抚六十年前那场血祭中枉死者的意识残骸——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这不仅关乎技术,更关乎难以估量的精神风险。
“直接与上千个扭曲、痛苦的意识集合体连接……”陈景再次开口,声音干涩,他看向陆明深,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冒险,这近乎自杀。人的意识有其承受极限,如此庞大的负面情绪和信息流,足以在瞬间摧毁任何坚固的心理防线。”
陆明深没有立刻反驳。他走到石屋唯一的窗户前,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阻碍,落在广场上那个再次摔倒、捡起风车、继续奔跑的红裙小女孩身上。他的共情能力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那看似循环往复的麻木之下,一丝属于“真人”的灵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陈景,”陆明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你说得对,这很危险。但你看他们——”他指向窗外,“他们的‘存在’正在被缓慢地抹除。每多一次循环,他们的独特性就减少一分,更像那个集体怨灵的一部分。我们等不起。而且……”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扫过陈景和白素心,“……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集体的意识洪流。在《闭眼娃娃》案件里,我接触过那片由儿童恐惧构成的‘意识之海’。在《镜中我》里,我与另一个‘自我’的意识碎片交锋过。我知道极限在哪里,也知道如何……在其中找到锚点。”
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有过类似经验,但规模和性质完全不同。那次是儿童的恐惧,相对纯粹;这次是上千亡魂的绝望、愤怒与不甘,是积累了六十年的怨毒。但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犹豫。
白素心沉默地准备着。她从那堆古老的帛书中,找出了几张描绘着特殊冥想与防护阵法的图样。她用随身携带的、混合了朱砂、秘银粉和特殊植物精华的颜料,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繁复而精致的圆阵。阵法的核心,正是那几片闪烁着微光的“钥匙”碎片。
“这个‘宁神固魂阵’,能一定程度上稳定你的精神,过滤掉最狂暴的意识冲击。”白素心解释道,语气凝重,“但它的保护是有限的。一旦你主动深入,阵法只能作为灯塔,指引你回来的方向,无法替你抵挡正面的冲击。你需要自己找到那个‘集体意识’的核心,并尝试与之沟通。”
陆明深点点头,脱下外套,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下。冰冷的石地面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意。
陈景则迅速架设起一套精简的生理监测设备,电极片贴在陆明深的太阳穴和胸口。“我会实时监控你的心率、脑波、皮电反应。一旦超过安全阈值,我会立刻请求白顾问强行中断连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渡鸦,”陆明深对着通讯器最后确认,“外部环境就交给你了。”
“明白。已建立全方位监控。任何能量异常或‘熵’的踪迹,我都会第一时间预警。”渡鸦的声音冷静而可靠,“老大,保重。”
陆明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首先需要主动屏蔽掉石屋外那个“虚假”小镇的干扰,那些循环的、麻木的情绪背景音。这就像在喧嚣的集市上,努力去倾听远处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他调整呼吸,意识逐渐内敛,沉入一片黑暗。白素心启动阵法,地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微光,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包裹住陆明深,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精神护甲。
然后,他开始主动释放自己的共情能力,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探测,而是如同撒开一张巨大的网,向着小镇的地底——那股冰冷意志的源头——沉了下去。
**第二节:时间的伤疤与哭泣的亡魂**
初始的下降是缓慢而压抑的。
首先感知到的,是表层居民们那粘稠的、日复一日的麻木。如同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的情绪沼泽,每一次“循环”都像是一次搅动,让这片沼泽更加浑浊、死寂。他能“听”到无数个微弱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心跳声,合奏着一曲令人窒息的、永恒不变的单调乐章。
穿越这层麻木,下方的景象骤然改变。
黑暗变得浓稠如墨,冰冷刺骨。不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充满了**粘稠的、负面的情绪实体**——绝望像黑色的沥青,缓慢流动;恐惧如同尖锐的冰刺,无处不在;不甘则化作了无数只无形的手,试图将任何闯入者拖入深渊。
这里就是六十年前那场血祭的“现场”,在时间维度上留下的永恒伤疤。
陆明深的意识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在这片意识的冥河中艰难前行。白素心的阵法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微弱的光晕,勉强抵挡着负面情绪的侵蚀,但巨大的压力仍然让他感到头脑胀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扎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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