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像野兽般在地窨子顶上肆虐,木窗被吹得哐当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整个掀飞。油灯的火苗在气流中剧烈摇晃,将墙上 “抓革命,促生产” 的标语映照得忽明忽暗,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林小野攥着怀里的怀炉,指尖却依旧冰凉,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越来越浓重的黑暗。
“这风邪乎得很。” 李卫国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火星噼啪溅起,映得他脸上沟壑分明,“我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凶的天气,怕是要出大事。” 他说着往嘴里灌了口烈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昏暗中格外清晰。
王思齐正埋头缝补磨破的袖口,细针在粗布上来回穿梭,听到这话手一抖,针尖直接扎进了指尖。“哎哟” 一声低呼后,他慌忙吮吸着伤口,眼圈泛红:“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鬼地方插队,在上海哪受过这种罪。” 话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想家了。
林小野挪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开口安慰,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谁啊?这大风天的。” 李卫国嘟囔着起身开门,寒风瞬间趁机灌进来,吹得油灯险些熄灭。
门口站着的是马大娘,她裹着厚厚的棉袄,围巾把半张脸都埋了起来,只露出一双被冻得通红的眼睛。“快让我进去!” 她跺着脚上的积雪,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变形,“给你们送点好东西,这风雪怕是要下三天三夜。”
林小野连忙帮她把怀里的布包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几床厚实的旧棉被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红糖。“大娘,您这是……”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知青点物资匮乏,这样的棉被已是奢侈品。
马大娘搓着冻僵的手,往灶边凑了凑:“看天气预报说有大暴雪,知道你们这些城里娃扛不住。这被子是我家老头子以前盖的,虽然旧但暖和;红糖泡水喝,能驱寒。” 她看着林小野,眼神慈爱,“特别是你,小林,身子骨弱,可别冻着。”
“谢谢您大娘!” 林小野心里暖烘烘的,眼眶有些发热。来北大荒这么久,马大娘就像亲人一样处处照顾他们,这份情谊在这寒冷的风雪天显得格外珍贵。
魏珩不知何时已经起身,默默往马大娘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烤土豆:“您快暖暖手,这么大的风雪还特意跑一趟。”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马大娘接过土豆,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看你们这地窨子四处漏风,可得把门窗堵严实了。我家那口子已经去羊圈帮忙了,你们也别大意,贵重东西都收收,别被风雪卷跑了。”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像牵挂自家孩子的长辈。
送走马大娘后,地窨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魏珩仔细检查了门窗,用破旧的麻袋和稻草把缝隙堵得严严实实:“今晚睡觉警醒点,轮流守夜,柴火要省着用,不知道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林小野身上,“你体质差,睡中间暖点的地方。”
林小野乖乖点头,心里却惦记着羊圈:“珩哥,你说羊圈能顶住吗?下午咱们虽然加固了,但这风雪比预想的大太多了。” 他想象着羊群在寒风中瑟缩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发紧。
“赵队长经验丰富,还有老乡们帮忙,应该没问题。” 魏珩递给她一杯热水,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现在担心也没用,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雪小了咱们再去看看。”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李卫国掏出珍藏的烟叶卷了起来,辛辣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说起来,这鬼天气最适合讲故事了。” 他深吸一口烟,眼神悠远,“我老家以前有个传说,说暴风雪是风神发怒,要带走不听话的人……”
“老李!别吓唬人!” 王思齐吓得往林小野身边缩了缩,脸色发白,“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封建迷信。”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靠近热源。
林小野被逗笑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哪有那么邪乎,科学解释就是强冷空气过境。” 他从怀里掏出怀炉递给王思齐,“暖暖手,别自己吓自己。”
魏珩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看似在休息,耳朵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他能清晰地听到林小野的呼吸声,比平时急促些,显然还是有些紧张。他悄悄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让火苗旺起来些,这样能让温度再高一点。
风势越来越猛,地窨子仿佛在狂风中飘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偶尔有积雪从缝隙里灌进来,落在地上瞬间化成冰冷的水。林小野裹紧了棉被,却还是觉得寒意刺骨,不由自主地往魏珩的方向挪了挪。
“冷?” 魏珩睁开眼,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不等林小野回答,他就把自己的棉被分了一半过去,“盖好,别感冒。”
带着魏珩体温的棉被格外温暖,林小野把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能闻到淡淡的草木清香。她偷偷抬眼,看到魏珩正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书,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平日里的清冷似乎被这风雪夜融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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