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是被拧紧了发条,在林知微的指尖匆匆溜走。课堂、图书馆、实验室、宿舍,四点一线,勾勒出她忙碌而充实的轨迹。而在这一切之下,一个秘密的计划,如同暗流,在她心底悄然涌动。她像只谨慎的松鼠,利用所有碎片时间,一点点为自己那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储备着“冬粮”。
图书馆成了她的宝库。她不再只停留在医学教材区,而是悄悄潜入了那排散发着陈旧纸墨气息的分析化学和工业化学书架。指尖拂过那些书脊泛黄、页角卷起的旧书,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着“吸附剂”、“分离提纯”、“简易制备”这些关键词。她有一个巴掌大的硬壳笔记本,里面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简图,记录下那些可能点亮前路的碎片知识。她总是选择最靠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和那个正在孕育的想法,一同藏匿起来。偶尔,她会瞥见孙静坐在不远处的窗边,阳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影,林知微便会下意识地将笔记本合拢,或是用摊开的《人体解剖学》将它盖住。她知道这或许是徒劳,但一种本能驱使着她这样做。
实验室的工作,给了她更多观察的机会。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不再仅仅专注于冯大姐交代的任务,更像是一台无声的扫描仪,记录着这个时代实验室的每一个细节。她注意到冯大姐会将那些彻底报废的玻璃器皿——带着无法修复的裂痕,或是型号早已淘汰——归拢到一个半旧的纸板箱里,定期处理。她也曾趁着整理储藏室的机会,瞥见过一些蒙尘的试剂瓶,标签模糊,里面的液体或晶体已变了颜色,被遗忘在角落。
转机在一个周四的午后,带着灰尘的气息降临。冯大姐捶了捶后腰,指着墙角的纸箱对林知微说:“小林,这些破烂玩意儿,你受累搬到楼下那个杂物间去,就堆墙角,月底等后勤处来拉走。”
“哎,好的,冯老师。”林知微的心轻轻一跳,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认真的模样。她搬起那个不算太沉的纸箱,脚步平稳地走下略显昏暗的楼梯。杂物间里弥漫着浓厚的霉味和灰尘,破旧的桌椅、生锈的仪器外壳胡乱堆叠着。她将纸箱放在指定角落,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箱内几块被遗弃的玻璃上。那是几块尺寸不大、边缘有些磨损但表面还算平整的玻璃片,像是从某个老旧的仪器上拆解下来的残骸,旁边还有两个边缘带着小缺口、但大体完好的小培养皿。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响了几下。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门口,确认无人,然后以一种近乎轻柔的动作,将那几块玻璃片和两个小培养皿抽出,迅速裹进自己早已备好、带来实验室的旧报纸里,卷成一个细长的卷,紧紧夹在腋下。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带上门,锁舌“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也锁住了她此刻稍显急促的呼吸。回到楼上,她依旧是那个安静干活的女学生,只是腋下那份微凉的、坚硬的触感,提醒着她,通往未知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载板的问题解决了,但粘合剂和固定相(硅胶)像是两座更难以逾越的小山。购买是天方夜谭,她身无分文,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实验室里那些看似普通的瓶瓶罐罐。
石膏(二水合硫酸钙),实验室里有现成的试剂,便宜量大。她记得图鉴里提过,石膏可以作为薄层析板的粘合基料。但纯石膏板太脆,像干燥的泥土,轻轻一碰就掉粉,根本无法使用。
她需要另一种东西来增加它的韧性和粘结力。羧甲基纤维素钠?这个名词在她脑中闪现,这是一种后世常见的增稠剂和粘合剂。可在这个年代,去哪里寻它?
一次在食堂排队打饭,她无意间听到前面两个化学系女生叽叽喳喳的抱怨。
“烦死了,下午那个黏合剂实验,弄得到处都是,洗都洗不掉!”
“就是,那个化学浆糊黏糊糊的,沾在手上难受死了……”
化学浆糊?林知微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一点,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渐渐明朗——那种让她们烦恼的“化学浆糊”,极有可能就是羧甲基纤维素钠的水溶液!
她悄悄记下了那两个女生的样貌,得知她们下周还有一次相关的实验课。一个模糊的计划在她心中形成,她需要找个机会,去化学系的地盘“碰碰运气”。
与此同时,硅胶的来源也让她绞尽脑汁。高纯度的色谱硅胶想都别想。她的目光,落在了实验室里最常见的干燥剂——变色硅胶上。冯大姐办公桌底下,就放着一个大半人高的塑料桶,里面装满了已经吸饱水分、由蓝转红、失去了干燥效果的废弃硅胶,等待着被丢弃的命运。
“冯老师,这些废硅胶……还要吗?”一天,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手指轻轻绞着白大褂的衣角。
“没用了,都红了,烘干效果也大打折扣。怎么,你要这个干嘛?”冯大姐从账本上抬起头,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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