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遥那清冷决绝的声音,仿佛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敕令,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实质的冰锥,狠狠地钉在太和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那足以容纳百官的宏伟殿堂,此刻竟是死一般的寂静。之前还缭绕不绝的丝竹之声、觥筹交错的喧闹之音,尽数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这极致的死寂,被一阵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的骚动所打破。
“沈观砚?哪个沈观砚?”一名年轻的官员茫然地向身旁的同僚低声询问,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他入仕尚晚,对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知之甚少。
“还能是哪个!”他身旁那位年纪稍长的官员脸色煞白,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就是先帝朝那位……那位因谋逆大罪被赐死的太傅沈观砚啊!”
“什么?!”年轻官员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惊呼出声。
谋逆!赐死!
这两个词,在大周朝堂是绝对的禁忌。而沈观砚这个名字,更是禁忌中的禁忌,是埋藏在帝国光鲜外表下,一道腐烂流脓、无人敢去触碰的伤疤。
如今,这道伤疤,竟被安康县主沈知遥以一种最惨烈、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当着文武百官和北燕使团的面,血淋淋地撕开了!
更多上了年纪的老臣,此刻早已是面无人色。他们浑浊的眼珠里写满了惊骇与恐惧,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看向那个北燕国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记得!他们当然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惊才绝艳、名满京华的青年太傅,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也正因如此,他的倒台才显得那般惨烈,那场席卷了朝堂的血腥清洗,至今仍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他不是早就喝下那杯御赐的毒酒,化为一抔黄土了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生生地坐在这里?!
如果他真的是沈观砚,那他今日以北燕国师的身份前来,究竟是何居心?
无数道目光,汇聚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沈观砚牢牢地笼罩在其中。那目光里,有震惊,有疑惑,有恐惧,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龙椅之上,李烬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那张原本还带着雍容笑意的脸,此刻铁青一片,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抽搐。他的一双眼睛,如同两柄淬毒的利刃,死死地剜在沈观砚的身上,仿佛要将他凌迟处死。
他心中的惊涛骇浪,比殿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猛烈!
别人或许只是震惊于一个死人的“复活”,而他,却是在这“复活”的背后,嗅到了一股足以颠覆他整个皇朝的、致命的阴谋气息!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沈观砚,却依旧镇定自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将杯中的残酒饮尽,然后才缓缓地将酒杯放回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这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目光平静地迎向龙椅上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也迎向了殿中百官的审视。
“陛下。”他先是对着李烬微微躬身,而后才转向沈知遥,脸上浮现出一抹夹杂着轻蔑与荒唐的冷笑,“不知这位县主是何用意?沈某奉我国主之命,不远千里前来大周议和,为的是两国万世太平。县主却在此信口雌黄,用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死人名讳来污蔑于我,莫非,是想蓄意挑起两国争端,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那从容不迫的气度,那义正辞严的质问,瞬间让殿中那股骚动的气氛为之一滞。
是啊,这太荒谬了!
一个二十多年前就被赐死的罪臣,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敌国的国师?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观砚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锐利的目光直刺沈知遥,语气愈发冰冷:“我乃北燕人士,生于北燕,长于北燕,这一点,我北燕使团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而县主口中那位大周的罪臣,据我所知,乃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我与他,除了画像上有几分神似之外,究竟有何干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天下之大,相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县主仅凭一幅不知从何而来的画像,便在此妖言惑众,指鹿为马,陷我于不义,更是将陛下、将大周的朝廷,置于一个背信弃义、刁难邻国使臣的境地!敢问县主,你究竟是何居心?!”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既撇清了自己,又反将一军,将矛头直指沈知遥,给她扣上了一顶“破坏两国邦交”的大帽子。
殿中不少官员闻言,也开始觉得此事疑点重重,看向沈知遥的眼神,渐渐从震惊转为了怀疑。
安康县主虽然圣眷正浓,但行事向来狠辣。今日此举,会不会真是为了争功,而使得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闹出了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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