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重新翻涌,裂隙闭合的瞬间,张薇的身体从半空直坠下来。陆平安扑过去接住她,入手一片刺骨的凉,像抱着块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铁板,寒气顺着指缝往骨头缝里钻。
他没工夫细想,转身将她平放在礁石旁的防潮垫上。张薇双目紧闭,鼻息微弱得几乎贴着脸都察觉不到,只有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轻颤,指尖泛着死灰般的青白色。
背包里的勘界旗还在发烫,边缘却凝着一圈白霜。陆平安慌忙掏出来,扯过随身的粗盐包倒扣在旗面上——盐粒刚触到布料就冒起白烟,“滋滋”声裹着股焦糊味飘出来,像在煎一块冷铁。
“醒醒。”他屈指轻拍张薇的脸颊,声音压得很低,“别在这时候掉链子。”
她眼皮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瞳孔先是淬了冰似的淡金,几秒后骤然沉成墨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僵硬的弧度,那神情绝不是张薇会有的。
“你听见的……不是她在求救。”声音从她喉咙里滚出来,像两股气流在较劲,一个清冷,一个沙哑,叠在一起格外刺耳。
陆平安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对劲,刚才在裂隙外发信号的明明是张薇,可现在这模样,活像个被塞进别人皮囊的傀儡。
他摸出背包里的笔记本——那是在降头市集从个满脸横肉的老头手里淘的,花了三千块,还搭进去半包华子。纸页黄得发脆,字迹歪歪扭扭,大半都是些旁门左道的蛊术记录。
手电光扫过某页边角,一行小字撞进眼里:“情蛊寄主若遇强魂侵体,二者争躯,轻则癫狂,重则化傀。”
陆平安盯着那行字愣了三秒,脑子飞速转起来。张薇本是怨灵,当初被他超度后,全靠这情蛊稳住灵体,才能短暂化形。可现在竟有另一道魂魄在抢她的身子,而且来头绝对不小——能像河伯残魂那样跨越时空留下声波印记的,绝非普通野鬼。
念头刚落,张薇突然坐了起来。
动作僵得很,像被人用线提着肩膀拽起来的木偶。她右手抬到半空,指尖虚划,暗红色的痕迹在空气里拖出扭曲的弧线,像某种晦涩的符文;左手却猛地攥住陆平安的袖子,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别信我!”这声是她自己的,带着急慌慌的颤音。
下一秒,喉咙里又挤岀个低沉浑厚的调子,裹着水底的回响:“容器已开,命定之人当归位。”
两种声音在她嘴里交替着蹦出来,快得几乎叠在一起。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额头冒岀冷汗,脸色从惨白慢慢泛出青灰,像蒙了层尸气。
陆平安知道不能再等。他撕开块泡泡糖塞进嘴里,慢慢嚼起来——牙齿咬合的节奏掐在四百三十二次每分钟,这是他在殡仪馆值夜班练出的本事,能压着心神,防阴气钻空子。
嚼着糖,他伸手去抓张薇的手。
指尖刚碰上,右耳的铜钱耳钉突然烧起来,像有人拿烧红的火钳摁在耳垂上。他闷哼一声,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
笔记里写着“以情引蛊,以气镇魂”,要压下她体内乱撞的能量,只能靠高频灵气输入,最直接的就是十指相扣,搭起通途。
深吸一口气,他将两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刹那间,一股冰流顺着掌心直冲上来,攥住他的心脏猛缩。耳边炸开密集的嗡鸣,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呢喃:“容器……选中者……逃不掉……”
张薇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红金两色搅成一团,像两团火焰在互相啃噬。她嘴唇动了动,又挤出两个字:“快走!”
还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平安咬牙,灵气输送没敢停。他知道这时候一松劲,张薇可能就彻底被那道陌生意识吞了。
闭眼的瞬间,第一次见张薇的画面突然冒出来——那天雨下得瓢泼,她站在别墅走廊尽头,头发湿成一绺绺贴在脸上,手里攥着条磨得发白的红绳。后来熟了,她托腮想事时总爱卷着发梢,一紧张就不自觉摸脖子上那道浅疤。
这些零碎的画面慢慢铺展开,奇怪的是,耳垂上的灼痛感竟渐渐退了,铜钱耳钉反而透出点温热的脉动,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里淌。
再睁眼时,张薇的抽搐停了,脸色缓过来些,呼吸也匀了。眼瞳恢复成平时的淡金,虽然还闭着眼,但眉心的褶子松了。
两人交握的手心,隐约闪了下极细的银线,快得像错觉。
陆平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抽出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还是低,但没再往下降。他把人往防潮垫里挪了挪,脱下自己的卫衣裹在她身上,夜风扫过礁石,带着点咸腥味,吹得勘界旗上的盐粒簌簌往下掉。
就在这时,张薇的手指动了动。
他立刻低头,看见她嘴唇微张,声音轻得像梦呓:“船里……不是宋家的。”
陆平安身子一僵。
“是……他们放的饵。”
这句话和在裂隙里听到的分毫不差。可她明明陷在昏睡里,怎么会翻来覆去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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