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的手指还僵在那个方向,眼白一片浑浊的纯白。陆平安没动,盯着她看了两秒,喉咙发紧得发疼。
“你说后面?”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地面。
张薇没应声,指尖微微偏了偏,指向东南方的俑坑入口。她嘴唇翕动着,挤出几个断续的字:“死人……在走……听命令……”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轻微的颤,是整座山体都在晃。远处传来闷响,像战鼓擂动,一声接一声,节奏整得吓人。陆平安立刻摸出寻龙尺,铜尺刚离口袋就嗡嗡直震,尖端死死钉向俑坑深处。
“阵眼在第三列第七排。”他沉声道,“他们把兵马俑炼成尸鬼军了。”
张薇打了个寒颤,头发蜷成一股股,黏在汗湿的脖子上。她抬手扶了扶额头,金瞳重新露出来,边缘却已泛出血丝。
“不止是尸鬼。”她喘着气,声音发飘,“有人在指挥它们。”
瘸叔和李半仙站在后面没往前凑。陆平安回头瞥了一眼,两人只默默点头,没说话。他懂这意思——这一关,得他自己闯。
他把丹书铁券塞紧内袋,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洒在寻龙尺上。尺身瞬间烫得惊人,投影出地底九宫图,红点闪烁的地方,正好在一尊跪射俑下方。
“走!”他攥住张薇的手,转身就往俑坑冲。
刚挨近坑道口,脚底传来一阵刺麻。地上浮着层淡蓝电光,像水波似的流动。陆平安蹲下身摸了摸,指尖刚触到就猛地缩回,麻得指尖发颤。
“阴电流场。”他皱眉,“普通符纸根本破不了。”
张薇忽然弯腰,从地面裂缝里抠出一点黑渣。那东西黏糊糊的,带着股腥气,像是凝固的血痂。
“活人祭炼过的。”她说,“这些陶俑,是用人血开的灵。”
陆平安嗤笑一声:“宋明琛还真是不怕遭天谴。”
他翻遍口袋,掏出最后一块泡泡糖,塞进嘴里狠狠嚼了几下,然后贴到右耳的铜钱耳钉上。铜钱微微发热,发出细弱的嗡鸣。他抬手往前一划,空气中硬生生辟出一道模糊通道,那些游走的电光纷纷避开了那条路线。
“快跳,这招撑不了十秒。”
张薇先纵身跳下去,陆平安紧随其后。两人踩着弱电的间隙一路前冲,身后传来咔咔的脆响。那些原本静止的陶俑,头颅齐刷刷转动,红眼死死锁定他们的背影。
三百步外,第三列第七排。
那尊跪射俑还没动,但它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细缝,正渗出暗红的液体。陆平安一眼就认出,那是硝石混合血浆的配方,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炸穿整个俑坑。
“布置火陷阱。”他对张薇说,“我去引它们过来。”
“不行!”她死死抓住他手腕,“你体力早透支了,刚才那一下已经耗空了大半灵力。”
陆平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还能撑。你在这守着阵眼,等我信号。”
说完他拔腿就跑,故意把脚步踩得重重的。果然,身后整片俑阵都动了起来。陶壳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腐烂的古代兵士从俑身里爬出来,手持青铜戈矛,脚步整齐划一地追了上来。
月光刚好洒满整个坑道。
刹那间,所有尸鬼动作一顿,接着速度暴涨。它们的眼睛红得快要滴血,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催活了。
“月圆之夜,阴气翻倍。”陆平安边跑边骂,“这群玩意儿还真会挑时候。”
他拐了个弯,反手甩出一把硝石粉撒在裂缝上,又从怀里掏出个用泡泡糖捏成的火把形状的东西,狠狠砸进堆料里。
轰!
火焰冲天而起,烧塌了两排陶俑。热浪逼得尸群往后退了退,但只停了三秒。更多的尸体从坑道深处涌出来,甚至有几具直接跃过火线,朝他扑来。
张薇站在阵眼处,双手撑地,长发无风自动。她猛地扬手,栗色卷发像一条条绳索甩出去,缠住三具先锋尸鬼的脚踝。那些尸体瞬间结冰,咔嚓几声碎裂开来。
但她的脸色也白得像纸,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再这样下去……我会化形失败……”
话音未落,高空一道血影划破夜幕。
那人落地时,踩碎了五尊陶俑,灰烬中走出个穿深灰中山装的男人。他右手滴着血,指甲泛着暗红,嘴角挂着抹阴恻恻的笑。
宋明琛。
“你们以为,能抢先一步?”他冷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张血符,狠狠拍向跪射俑的胸口。
陆平安刚从火堆旁爬起来,看到这一幕,心脏猛地一沉。
“糟了!”
他拼命冲过去想拦,可距离太远。宋明琛已经完成了血印,跪射俑双眼瞬间爆红,整个俑坑的尸鬼齐刷刷转向中央,摆出了进攻阵型。
“幽冥军团,启动。”宋明琛低声念道,声音里满是得意。
就在这时,张薇突然甩出发丝,死死缠住他的脚踝。宋明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低头看去,鞋底沾着的红痕被发丝带了出来,落在地上。
陆平安眼神一凝。
那不是普通的朱砂。
红痕里嵌着极细的符文纹理,还有风水协会特制材料才有的菱形刻痕。他在终南分会见过一次,那种朱砂,只有高层执行机密任务时才会配发。
“协会和宋家,早就串通好了。”他喃喃道,心头一阵发凉。
宋明琛冷笑一声:“今夜,只是个开始。”
他抬手打出一道血诀,脚下地面裂开一道暗门,整个人退了进去。火焰映着他消失的身影,只留下满坑躁动不安的尸鬼。
陆平安喘着粗气,靠在一截断俑上。右耳的铜钱耳钉裂开了一道细纹,碰一下都疼得钻心。他低头看向张薇,她正靠着他的肩膀,呼吸微弱,手指却还在轻轻卷着发梢。
“你还行吗?”他轻声问。
张薇缓缓抬头,金瞳里的血丝还没褪去:“我能感觉到……那个指挥的人……还在里面。”
她抬手指向俑坑最深处。
那里,站着一具高大的将军俑,脖子上挂着半截黑色塑料壳,像是对讲机的残片。
陆平安站直身体,捡起地上的铁钩,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那就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当这活人操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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