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斜倚在断俑残躯上,右耳的铜钱耳钉裂了道细缝,稍一碰触就传来钻心的疼。他顾不上这皮肉伤,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张薇半边脸贴在他肩头,呼吸轻得像羽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卷发梢,像是在跟弥漫的眩晕较劲,强撑着不肯晕过去。
他从内袋摸出那本《风水录》,封面沾着硝石灰的白渍和干涸的血痂,沉甸甸的竟似块铁疙瘩,翻动时发出哗啦的脆响。刚才那场恶斗太过凶险,他最担心的就是这陆家传家宝出了岔子。
指尖摩挲过封面的暗纹,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滴温热的血珠坠落在纸页上。刹那间,书页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原本模糊的纹路骤然清晰,像是沉睡多年的古物被唤醒。他想起瘸叔临终前的话:这《风水录》,唯有陆家血脉能真正激活。
翻到中间那页时,陆平安的呼吸猛地一滞。
纸上画着个女人,栗色长发松松披在肩头,一双眸子竟是淡金色的。那脸型、眉骨的弧度,甚至唇角微微上扬的模样,都和怀里正微微发颤的张薇一模一样。
画像旁题着四个小字,墨迹暗沉:百鬼容器。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陆平安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想往后翻,书页却像被胶水粘住一般,怎么也掀不开。他摸出兜里最后一块泡泡糖,嚼得发软后贴在书脊接缝处,借着黏劲慢慢往上揭。
“啧,这卦象邪门得很。”
李半仙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挪着步子凑过来,手里三枚铜钱叮当作响。老头往铜钱上啐了口唾沫,“啪”地一声拍在书页上。
“散魂十三,主躯未归。”他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丫头,不是完整的人。”
陆平安猛地抬头:“啥意思?”
“是十三份魂魄拼出来的躯壳。”李半仙指了指画像,眼神凝重,“眼前这个,只是头一具承载魂魄的皮囊。”
话音未落,张薇突然睁开了眼。
她没说话,只是猛地扑进陆平安怀里,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怕一松手就会消散。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渗出来,冻得陆平安打了个寒颤,仿佛突然打开了寒冬腊月的冰柜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地面已悄然结起一层白霜,冰纹顺着断俑的裂缝飞速蔓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我……是不是根本不该存在?”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别胡说。”陆平安想推开她一点,看看她的脸,可她抱得太紧,“你救过我多少次?刚才在俑坑,若不是你提醒我宋明琛的阴招,我早成了他的刀下鬼。”
“可我是残缺的。”张薇抬起头,淡金色的瞳孔里爬满了血丝,“我能感觉到……其他地方,还有‘我’在哭。”
话音未落,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体温又降了几分。脚下的冰层骤然炸开,一圈冰屑飞溅,震得周围的碎陶片都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斜插在腰间的寻龙尺突然自行弹出半寸,尺身嗡嗡作响,发出低沉的共鸣。一道朦胧的虚影从尺子里飘了出来,竟是个身着古袍的男子,他悬空而立,目光落在张薇身上,只扫了一眼便开了口。
那声音像是从深井底部传来,带着水的湿冷与空旷:“人皇玺可聚魂,否则这‘百鬼容器’,终将崩解。”
虚影说完便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空气里。
陆平安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嗡嗡作响。他忽然想起之前《风水录》共鸣时,书页上投射出的那张地图——终南山深处,有个醒目的红点,标注着“人皇玺·封”。
原来那不是随便画的。
他低头看向张薇,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着青紫色,却仍在咬牙强撑,不肯晕过去。
“听见了吗?”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有办法让你变完整。人皇玺能收拢魂魄,咱们现在就去找它。”
“可那只是传说……”张薇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而且,灵异协会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终南山。”
“他们不让,我偏要去。”陆平安合上《风水录》塞进怀里,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宋明琛敢把你当成炼魂的容器,我就敢把他挫骨扬灰,炼成镇尸符的墨汁。”
他说着就要起身,腿却猛地一软,差点栽倒。连番恶斗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全凭着一股一口气硬撑着。
李半仙蹲下身,枯瘦的手指顺着书脊摸到最底端,那里藏着个不起眼的线头,被蜡封得严严实实。“这是夹层。”老头压低声音,“三十年前守墓司藏情报的老法子。”
陆平安重新嚼了块泡泡糖,把软化的糖块粘在线头上,轻轻一拉。一层薄如蝉翼的绢布慢慢被扯了出来,展开竟是一张手绘地图。
这地图没有现代测绘的精准,线条歪歪扭扭,却把地下通道的脉络画得一清二楚。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有些圈里写着“分会”“库房”,最扎眼的是一个标注“祭坛”的红圈,位于地图最深处,旁边还有三个字:龙脉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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