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连忙上前一步,劝道:“陛下,内牢阴暗潮湿,满是霉味,不如奴才命人将袁督师带来此处?您万金之躯,不宜去那般污秽之地……”
崇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脚步未停:“不必,朕亲自去见他。”曹化淳见状,便不再多言,连忙引着众人往内牢方向走去。
内牢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寒气的风扑面而来。这里设在东厂内衙深处,明哨暗哨交织,隐蔽得如同铜墙铁壁。昏暗的烛光下,袁崇焕正席地而坐,面前一张小桌上堆满了纸卷,他手持狼毫,正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内牢中格外清晰。桌下几沓写好的文稿还带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写了许久。
牢门外不远处,两名东厂番子坐在凳子上,一边捧着茶碗取暖,一边时不时瞟向袁崇焕,眼中满是不屑。
“自打厂督把这袁蛮子关进来,咱俩就没日没夜地守着,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连现在是何时辰都忘了。”其中一名番子抱怨道,“他倒好,天天写写画画,连句话都不说,真把这内牢当书房了?我看他就是故作清高,等着陛下心软放他出去。”
另一名番子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声音:“你少说两句!厂督有令,此人干系重大,饮食都要咱们先尝半个时辰,确认无毒后再给他送进去——你没瞧出来吗?咱们的命,都不如这犯人金贵。依我看,他定是个大人物,咱们别怠慢,万一他日他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提点咱们一把。”
“你们在此胡言乱语,是想让咱家把你们拉出去砍了吗?”曹化淳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几分冷厉——他最恨手下人在背后嚼舌根,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两名番子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他们连忙起身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参见厂督大人!参见各位大人!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他们见曹化淳身后跟着几位身着锦袍的官员,料定是大人物,不敢有半分怠慢。
袁崇焕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朝着曹化淳拱手道:“曹公公来了正好,老夫有两件东西想托你呈给陛下——这是老夫的请罪折,还有一份辽东方略,望陛下能过目。”他虽身陷囹圄,却仍保持着臣子的礼仪,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怨怼。
“不必麻烦曹公公了。”崇祯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缓步走入牢房,目光扫过桌上的文稿——有辽东边关的布防图,有对后金骑兵的战术分析,还有对关宁军的训练建议,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可见他这些日子并未虚度。崇祯心中微动,对曹化淳与骆养性道:“恩师留下,你们都出去吧,朕与袁督师单独聊聊。”
“遵旨!”曹化淳与骆养性不敢多留,连忙带着众人退出了内牢,顺手关上了牢门。
“罪臣袁崇焕,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袁崇焕见到崇祯,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虽身陷囹圄,却仍保持着臣子的礼仪,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崇祯待众人走尽,缓缓踱步到小桌前,拿起那份辽东方略翻阅起来。烛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片刻后,他将方略放回桌上,又拿起那份请罪折,却没有翻开,只是捏在手中,走到袁崇焕面前,轻声问道:“袁崇焕,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袁崇焕重重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知道,陛下今日来,便是要与他算总账。
“那你说说,你有哪些罪过?”崇祯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袁崇焕沉默片刻,低声道:“臣……臣有负圣恩,致使后金兵临京畿,百姓遭难,臣万死难辞其咎!”他避重就轻,只说自己“有负圣恩”,却不愿提及那些足以让他掉脑袋的罪名。
“太傅,把三司会审的折子给袁督师看看吧。”崇祯转头对一旁的孙承宗说道——他知道,只靠追问,袁崇焕是不会轻易认罪的,唯有让他亲眼看看三司定的罪名,才能让他清醒。
孙承宗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递给袁崇焕。袁崇焕接过折子,手指微微颤抖着展开——折子上,三司会审为他定的九条大罪,如同九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眼底:“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袁崇焕罪同谋反当处凌迟!”
“凌迟”二字,如同惊雷般在袁崇焕脑海中炸响。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连后背的衣料都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死死攥着折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陛下!这……这不可能!臣虽有过失,却绝无谋反之心!臣若是想反,当初后金兵围京城时,便不会率军驰援;臣若是想反,今日也不会在此写这请罪折与辽东方略!臣不怕死,却怕落个‘叛国谋反’的千古骂名,污了臣的清白,也污了陛下的圣名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