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七月廿五,大凌河城的晨雾还没散,祖大寿就站在西城墙的残砖堆上,盯着远处辽河西岸的影影绰绰。他刚把最后一批粮草悄悄运往锦州,城墙上只留着两百名老弱残兵,正慢悠悠地搬着砖石,故意把“赶筑城垣”的动静闹得极大——砖车碾过土路的“吱呀”声、工匠们有气无力的号子声,顺着风飘向河西,像给后金哨探递去的“定心丸”。
“将军,黑松林的地雷都埋好了。”副将何可纲策马过来,手里攥着一张草图,“按您的吩咐,分了三层:外层是踏发雷,踩上去就炸;中层是绊马索,连着火药桶;最里层是‘地炮’,用竹筒装着火药,引线通到林外的土坡下,只要您一声令下,能把半个林子炸平。”
祖大寿点点头,目光扫过黑松林的方向——那片林子斜斜横在大凌河东南,是后金从义州绕后合围的必经之路。前世皇太极就是让多尔衮带镶白旗从这里穿插,断了大凌河的退路,这次他要让这片林子,变成镶白旗的坟墓。
“再派五十人,把林子里的枯枝败叶拢一拢,堆在绊马索旁边。”祖大寿的声音压得极低,“多浇点火油,用松土盖着——等鞑子的骑兵进来,先炸雷,再扯绊马索,最后点火,让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何可纲愣了愣:“将军,火油要是渗进土里,会不会点不着?”
“放心,”祖大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锦衣卫送来的“火绒”,“这是骆养性大人给的,浸过硫磺,就算沾了土,一点就着。你再让兄弟们把‘地炮’的引线都换成麻绳浸油的,风吹雨打都不怕——八月初三多尔衮的人就要来,咱们没工夫返工。”
何可纲接过油纸包,心里一阵发烫——他跟着祖大寿守了十年辽东,从没见将军这么有底气过。以前是被动挨打,这次是主动设伏,连细节都算得丝毫不差,仿佛早就知道后金会怎么走、会怎么打。
当天下午,祖大寿又带着十名亲卫,乔装成后金的探马,悄悄摸进黑松林。他蹲在一棵老松树下,手指拨开松土,露出埋在地下的竹筒“地炮”:“引线要再往北边挪三尺——鞑子的骑兵习惯走林子北边的小路,那里地势平,他们肯定会往那边挤。”
亲卫刚要动手,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祖大寿立刻按住腰间的弯刀,示意众人躲到树后——只见三匹后金哨探的马从林外经过,为首的哨探还勒住马,往林子里张望了一眼。
“这破林子,连只兔子都没有,明军要是藏这儿,早就饿死了。”一名哨探笑着骂道,催马继续往前走。
祖大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你们八月初三再进来,就不是饿不饿死的事了。
而此时,两百公里外的山海关,骆养性正带着两百名锦衣卫死士,往马背上捆着羊皮和盐袋。死士们都换了后金的皮袍,脸上抹着锅底灰,连绣春刀都裹上了黑布,只露出三寸刀鞘——那是骆养性特意交代的,刀鞘上的铜饰太亮,容易在阳光下反光,暴露行踪。
“都记好了,从山海关到义州,要走五天,沿途有七处后金哨卡。”骆养性拿着一张纸条,逐个拍着死士的肩膀,“遇到哨探盘问,就说‘奉镶黄旗固山额真的令,给义州送盐’,把这张令牌亮出来——这是咱们从后金粮商手里缴获的,上面的印信是真的,别慌。”
他顿了顿,指了指马背上的盐袋:“盐袋里藏着火油和火折子,都用油纸包好了,千万别弄湿。晚上宿营的时候,轮流守夜,不准生火,不准说话——咱们是影子,不是军队,暴露一个,所有人都得死。”
“大人放心!”死士们齐声应道,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决绝。他们都是骆养性从锦衣卫督查司里挑的精锐,个个都跟过沈炼,知道这次烧粮的分量——烧了义州的粮,就能断后金的后路,守住大凌河,守住大明的江山。
七月廿六,骆养性的队伍出了山海关,往义州方向走。刚走了三十里,就遇到第一处后金哨卡。哨探举着长矛拦路,盯着马背上的羊皮,眼神里满是怀疑:“你们是哪个旗的?送盐怎么带这么多羊皮?”
骆养性催马上前,掏出令牌递过去,脸上堆着笑:“兄弟,镶黄旗的,固山额真说义州的兄弟冷,让咱们顺便带点羊皮过去。你看这令牌,假不了。”
哨探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摸了摸马背上的羊皮——羊皮都是真的,还带着膻气,看不出破绽。他又往队伍后面扫了一眼,见死士们都低着头,手里牵着马,没什么异常,才挥挥手:“走吧走吧,快点走,别在这儿磨蹭。”
骆养性松了口气,催马继续往前走。等走出哨卡的视线,他才对身边的死士头领李七道:“记住,下次遇到哨探,别低着头,越低头越可疑——就抬头看天,装作怕下雨的样子,自然点。”
李七点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以前跟着沈炼在漠南打仗,都是正面硬拼,从没像现在这样,提着心吊着胆,连大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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