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在延安城外的黄土塬上肆虐。李自成手中的佩剑已被冻得发僵,剑鞘上凝着的冰碴子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可他握着剑柄的手却稳如磐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面对坡下黑压压的玄甲骑,他没有回答身后亲兵的呼喊,只是缓缓举起佩剑——剑尖斜指冻土,寒芒刺破风雪,像一道不肯弯折的脊梁。
他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唯有眼底深处燃着两簇决绝的火。
“弟兄们,”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清晰地落在每个残存的大顺军士兵耳中,“今日便是死,也要拉几个明军垫背!
话音未落,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冰冷的空气,却似燃起了一团滚烫的火。猛地,他夹紧马腹,胯下那匹瘦骨嶙峋的战马虽已疲惫不堪,却似听懂了主人的心意,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驮着他朝着坡下的玄甲骑冲去。风雪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破旧的杏黄旗在身后猎猎作响,却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漫天风雪。
“杀!”残存的义军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呐喊,他们紧随李自成身后,手中的刀枪虽已残缺,却依旧握得紧紧的。这些从陕北窑洞走出来的汉子,跟着李自成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哪怕此刻身陷绝境,也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知道,闯将在哪,他们的魂就在哪。
坡下的玄甲骑见状,阵脚微微一动,随即传来一阵整齐的马刀出鞘声。冷冽的寒光在风雪中连成一片,像一道死亡的屏障,朝着冲下来的大顺军迎去。为首的明军将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看着冲在最前面的李自成,眼中满是轻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李自成缓缓抬头,望向塬下漫山遍野的明军旌旗。黄色的龙旗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马蹄声如沉闷的惊雷,正一步步将这最后的困兽之笼收窄。他想起那些跟着他从陕北窑洞走出来的弟兄,如今却都成了荒塬上无人收殓的枯骨。“罢了……”他低叹一声,剑柄在掌心攥得更紧,指节泛白,“今日便在此地,与弟兄们共赴黄泉,也算不负‘闯将’二字。”
”
就在此时,塬下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喧嚣。不是明军骑兵的呼喝,而是一种更为雄浑、更为狂放的呐喊,像是从地底翻涌上来的惊雷。李自成眯起眼,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清军后侧的烟尘突然炸开,一队黑甲骑兵如神兵天降,为首的那面大旗上,一个斗大的“张”字在风中猎猎作响,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那是……”李自成失声惊呼,眼中骤然迸出光亮。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认得那旗帜,认得那冲锋的阵型,更认得大旗之下,那个身着玄铁铠、手提九环刀的魁梧身影——那是张献忠!是那个与他一同在陕北揭竿,却又因地盘之争分道扬镳的老兄弟!
“张献忠!你疯了不成!”李自成下意识地嘶吼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他清楚眼下的局势,清军主力云集于此,张献忠此时来救,无异于自投罗网。
黑甲骑兵的冲锋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把锋利的楔子,硬生生凿进明军的后阵。九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为首的张献忠一马当先,刀光落处,明军骑兵的头颅应声落地,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只扯着嗓子往塬上狂喊:“李自成!你个龟孙!还没死就给老子滚下来!”
这声喊骂粗鄙不堪,却让李自成眼眶一热。他想起二十年前,在米脂的破庙里,两个饿得快要断气的汉子分吃一个窝头,张献忠也是这样骂他:“李自成,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窝头都抢不过地主家的狗!”那时的他们,眼里只有活下去的渴望。
“快!张将军为我们撕开了口子!”李户拉着李自成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急切。
李自成望着塬下浴血奋战的张献忠,看着他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看着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他突然想起,去年张献忠过黄河到山西,曾派人给他送来一封密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若你我有一日落难,莫忘了当年米脂的窝头。”那时他只当是张献忠的客套话,如今才明白,有些兄弟情分,即便隔了千里万里,隔了刀光剑影,也从未变过。
“弟兄们!”李自成猛地站直身子,半截铁枪在手中挥舞,声音重新燃起了火焰,“张将军为我们拼命,我们岂能苟且!随我杀下去,与张将军汇合!”
“杀!杀!杀!”残存的大顺军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呐喊,跟着李自成冲下塬去。残阳下,两支曾经分道扬镳的农民起义军,此刻在明军的重围中,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张献忠看到冲下来的李自成,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九环刀劈倒身边的明军,朝着他喊道:“李自成!你个龟孙,再晚来一步,老子就要被明军包饺子了!”
“张献忠,你为何要来?”李自成策马冲到他身边,铁枪挑飞一名明军士兵,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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