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回春堂的木门被推开,药香混着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碾药,见曹变蛟进来,只抬了抬眼:“要什么药?”
“金疮药,最好的那种,再来两卷干净的纱布。”曹变蛟压低声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半块碎银。他不敢多待,怕言多必失,只想拿了药就走。
掌柜的没多问,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又拿出两卷纱布,放在柜台上:“一共二十文。”
曹变蛟刚要掏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是寻常百姓的拖沓,而是练家子特有的轻捷,且不止一人。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望向门口,只见两个穿着青色短打的汉子正站在门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袖口隐约露出一截黑色的牌角——那是东厂番子的标记!
“掌柜的,结账。”曹变蛟不想多事,快速付了钱,抓起油纸包就想从侧门溜走。可那两个番子早已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这位爷,别急着走啊。看你这打扮像是流民,却买得起最好的金疮药,身上还带着伤,倒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莫不是清军派来的细作?”
曹变蛟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东厂的人最是多疑,一旦被缠上,绝无轻易脱身的可能。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那是他从战死的亲兵身上捡来的,刀身虽短,却足够防身。“我只是个赶路的,前些日子被劫匪砍伤,买些药治伤罢了,你们别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跟咱家回东厂大狱一趟,自然就清楚了。”另一个番子说着,突然伸手去抓曹变蛟的胳膊,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练过擒拿的。
曹变蛟侧身避开,左手将油纸包往怀里一塞,右手短刀“噌”地出鞘,刀光在狭小的药庐里划过一道冷弧,直逼那番子的手腕。那番子没想到他敢反抗,连忙缩手,却还是被刀风扫到了袖口,割开一道口子,渗出血来。“反了!竟敢拒捕!”为首的番子怒喝一声,从腰间抽出铁链,“哗啦啦”一声响,铁链带着风声砸向曹变蛟的胸口。
曹变蛟想躲,可胸口的旧伤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用烙铁烫在上面,让他动作慢了半拍。铁链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药柜上,药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药粉撒了满身。
掌柜的早已吓得躲到了柜台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的混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两个番子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番子挥着铁链缠住曹变蛟的左腿,另一个番子则举着短刀刺向他的小腹——他们显然是想速战速决,不给曹变蛟喘息的机会。曹变蛟咬牙,忍着腿上的疼痛,猛地跃起,短刀直刺缠铁链的番子咽喉。那番子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松手后退,却还是被刀尖划破了脖颈,鲜血顿时流了满脸。
可就在这一瞬,曹变蛟的旧伤再次发作,后背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手臂也开始发麻,短刀险些脱手。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刚才那一下躲闪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粗布棉袄的衣襟渐渐被血浸透,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给咱家上!死活不论!”为首的番子抹了把脸上的血,眼中闪过狠厉。他不再留手,铁链像毒蛇一样缠向曹变蛟的手臂,另一个番子则从侧面偷袭,短刀直刺他的后背。曹变蛟转身格挡,短刀与对方的刀相撞,“当”的一声脆响,震得他手臂发麻,短刀终究还是掉在了地上。
铁链趁机缠住了他的右臂,越收越紧,勒得骨头生疼。曹变蛟想挣扎,可左腿又被另一个番子死死按住,他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涌出,滴在满地的药粉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你们……抓错人了……”他喘着气,声音嘶哑,“我是……洪承畴督帅麾下参将曹变蛟……要见陛下……”
“曹变蛟?”为首的番子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就你这模样,还敢冒充朝廷命官?我看你是疯了!带走!”
两个番子上前,用粗麻绳将曹变蛟的手脚死死捆住,绳子勒进他的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求饶。他们架着曹变蛟站起来,拖着他往门外走。
药庐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将药香和暖意彻底隔绝。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的脸上,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曹变蛟被番子押着,一步步走在积雪的巷弄里,身后留下一串带着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他知道,等待他的或许是东厂大狱的酷刑,但他没有放弃——只要还活着,他就有机会澄清身份,把军情送到陛下手中。
巷口传来马蹄声,似乎是东厂的马队来了。曹变蛟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混着血和汗,滑进衣领里,又冷又涩。
来的马队正是东厂厂督曹化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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