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看着李默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肿得老高的脚，再看看地里保住的幼苗，都红了眼眶。秦老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李默磕了个头：“大人，是俺们糊涂！俺们听您的，这苗，俺们一定好好种！”说着，他转身就去拉那些刨了苗的村民，帮着把土豆重新种了回去。
经此一役，百姓们对李默彻底信服了。大家跟着他，把被蝗虫啃过的玉米苗剪了枝，给土豆地施了肥，地里的幼苗竟长得比之前更壮实。李默的草鞋，又磨坏了三双——一双丢在了灭蝗的地里，一双烂在了守夜的田埂上，还有一双，是他拖着伤脚去邻村传授灭蝗经验时，磨穿了底。
可连日的劳累，终究还是压垮了他。入秋后的一个清晨，秦老汉像往常一样去地里，却没看到李默的身影。他心里发慌，赶紧跑到李默的住处，推开门一看，只见李默躺在床上，脸色通红，嘴唇干裂，盖着两床被子还在发抖，额头烫得吓人——他染上了风寒，还发起了高烧。
秦老汉吓得赶紧喊人，村民们闻讯赶来，挤满了小小的屋子。有妇人端来刚熬好的小米粥，吹凉了想喂给李默，可他烧得迷迷糊糊，根本咽不下去；有懂点医术的老人，翻出家里珍藏的草药，熬了药汤，一勺一勺地喂他；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轮流守在床边，用湿毛巾敷他的额头降温；秦老汉则蹲在门口，一边搓着手，一边念叨：“李大人是累着了，都是为了俺们，才把自己熬垮了……”
那几天，延川的百姓像照顾自家亲人一样照料李默。地里的活计，大家自发地分工，玉米该收割了，就一起去掰玉米；土豆该刨了，就组队去挖土豆，每个人都格外用心——他们说，要把地里的活干好，让李大人醒来时，能看到满满的收成，能放心。
第五天傍晚，李默终于退了烧，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刚一醒，就看到秦老汉趴在床边，眼睛熬得通红，见他醒了，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大人，您可算醒了！您放心，地里的玉米都收了，土豆也刨了，堆得跟小山似的！”
李默想坐起来，却被秦老汉按住：“大人您别动，好好歇着！俺们给您熬了鸡汤，是村里唯一一只老母鸡，您补补身子。”说着，秦老汉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小心翼翼地喂到李默嘴边。
鸡汤的香气弥漫在屋里，李默喝着汤，看着满屋子关切的村民——有捧着新晒的玉米饼来的，有拿着刚刨的土豆来的，还有个小姑娘，把自己攒了好久的一颗红枣，偷偷放在了他的枕头边。他的眼眶突然就湿了，哽咽着说：“乡亲们，让你们费心了……”
“大人说啥呢！”秦老汉摆摆手，声音哽咽，“要不是您，俺们今年早就饿死了！您为了俺们，鞋子磨破了一双又一双，脚也伤了，还累病了，俺们做这些，算啥啊！”
又过了几天，李默能下地了。他走到墙角，看着那堆破草鞋，秦老汉帮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双。这些草鞋，有的沾着泥土，有的带着血渍，有的还缠着几根玉米叶——每一双，都是他在陕北土地上奔波的印记，也是他和百姓们心连着心的见证。
到了秋收收尾时，延川的粮食总产量，竟比往年翻了三倍！二十万石粮食堆满了粮仓，村民们家家户户都囤满了土豆和玉米，再也不用为冬天的口粮发愁。李默站在晒谷场上，看着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看着孩子们抱着玉米棒子奔跑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刚编好的新草鞋——这是秦老汉特意给他编的，鞋底垫了厚厚的干草，比之前的更舒服。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陕北。绥德、米脂、葭州的百姓，都派人来延川学种土豆和玉米，李默又开始忙着往各个州县跑，鞋子换得更勤了。有次他路过一个村庄，村里的孩子围着他，指着他脚上的草鞋问：“大人，您的鞋子怎么又破了？”
李默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鞋子破了没关系，只要地里能长出粮食，只要你们能吃饱饭，大人的鞋子，磨破一百双、一千双，都值。”
那天傍晚，李默站在山峁上，望着远处一片片金黄的玉米地，和地里忙碌的百姓，心里踏实得很。风依旧刮着，却不再像刀子那样疼了，反而带着玉米的清香，拂过他沾满尘土的衣角，也拂过他脚下那片，被他用三十双破草鞋、一腔热血，重新唤醒的黄土。他知道，这陕北的希望，不仅长在了地里，更长在了百姓的心里——只要这希望还在，大明的根，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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