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关外时,皇太极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束玉带,正站在城头的箭楼旁,手持单筒望远镜,凝神观察着锦州方向的明军布防。他身后跟着多铎、阿济格、范文程等一众亲贵大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沉稳——按照原定计划,明军被关内乱匪拖得焦头烂额,锦州防线已是强弩之末,开春,清军便可趁势南下,直逼山海关。
“汗王,”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关内八百里加急探报,陕西那边……出变故了!”
皇太极放下望远镜,眉头微挑。他素来沉稳,即便在战事最危急时也少见慌乱,此刻却从谭泰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寻常。“讲。”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谭泰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禀报:“探马来报,陕西反贼高迎祥,率其麾下义军余部,已归顺大明三边总督洪承畴!那崇祯帝还下了旨,免了陕西全省三年赋税,封高迎祥为总兵,仍统其旧部;又擢升洪承畴为兵部左侍郎,加太子太保衔,令二人合力平叛,待关内安定,便提兵出关,北上抗清!”
“什么?”没等皇太极开口,一旁的多铎已忍不住惊呼出声,“那高迎祥不是反贼吗?洪承畴剿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联手?崇祯那小子,竟肯免陕西赋税,还给反贼封官?”
皇太极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去,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望远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黄铜镜筒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他猛地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那里,云层厚重,像是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高迎祥归顺,陕西赋税减免,洪承畴加官进爵……这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最忌惮的,从来不是关内那些各自为战的乱匪,而是明军能集中兵力,一心对付关外的清军。这些年,清军之所以能屡屡绕道南下,甚至逼至北京城下,靠的就是“关内乱,明军分”的局面。如今,高迎祥这颗最大的“乱源”竟成了明军的助力,陕西赋税减免稳住了民心,洪承畴又多了一支生力军——如此一来,明军便能从关内的泥沼中抽身,腾出兵力驰援辽东,锦州防线不仅打不下来,清军南下的路,也被堵死了!
“噗——”一口猩红的血,猛地从皇太极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青砖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
“汗王!”众人见状,齐齐惊呼,连忙上前搀扶。范文程反应最快,一边掏出帕子递过去,一边急声道:“汗王息怒!身子要紧,此事需从长计议,万不可动气!”
皇太极摆了摆手,推开众人的搀扶,用帕子拭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死死盯着南方,眼中满是不甘与戾气。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洪承畴……高迎祥……这两个汉人,竟真的能放下仇怨,联手抗我!好,好得很!”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看来,入关之事,真的要难了。崇祯那小子,竟被他抢得了这关键的时间先机!”
众人都沉默着。他们都明白,皇太极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原本清军的“南下之策”,是以“乱”制“明”,让明军首尾不能相顾;如今明军内乱将平,兵力渐聚,清军的优势已荡然无存,甚至可能陷入被动——一旦洪承畴与高迎祥真的平定关内,数十万明军北上,辽东的局势将彻底逆转。
“汗王,”范文程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躬身道,“事已至此,怒亦无用。当务之急,是立刻改变策略,不能再按原计划行事了。”
皇太极看向范文程,眼中闪过一丝询问:“范先生有何高见?”
“眼下有两条路可走,”范文程缓缓道,“一是加速议和,二是加压。”
“加速议和?”阿济格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不屑,“咱们大清兵强马壮,何需与明廷议和?之前我就不赞同议和,不如直接强攻锦州,打下山海关,看他们还怎么联手!”
“不可。”范文程摇头,“锦州防线虽弱,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攻破的。如今明军士气因陕西之事大振,若我军强攻,只会徒增伤亡,反而给了洪承畴整顿兵力的时间。议和,并非示弱,而是缓兵之计——派人去明廷议和,许以些许让步,麻痹崇祯,拖延时间,让他以为我大清暂无南下之意,从而放缓调兵出关的速度。”
他顿了顿,又道:“二是加压。这‘加压’,并非只在辽东,而是要多线出击,让明廷首尾难顾。一方面,可令多尔衮率一部兵力,再次绕道蒙古,袭扰京畿周边,牵制明军兵力,让他们不敢轻易将关内兵力调往辽东;另一方面,可派人联络关内尚未归顺的其他乱匪,许以金银粮草,让他们继续在陕西、河南一带作乱,打乱洪承畴与高迎祥的平叛计划。双管齐下,既拖延了时间,又能给崇祯施加压力,让他明白,即便高迎祥归顺,明廷的困境也并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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