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闽粤水师的二百艘战船终于驶入辽东半岛东侧的青泥洼锚地时,天已蒙蒙亮。风雪彻底停了,东方天际染着一层淡淡的鱼肚白,海面上的薄雾像轻纱般缓缓飘散,露出水下青黑色的礁石轮廓。郑芝龙站在“镇海号”的船楼上,望着锚地内平静的海面,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此处三面环山,只有一道狭窄的水道与外海相通,既隐蔽又便于防守,正是他在小册子上标注的“天赐锚地”。
“传令下去,各船抛锚休整,水兵轮流值守,严禁喧哗,炊烟只许在船舱内升起,绝不能让后金哨探发现踪迹!”郑芝龙转身对副将吴六吩咐,语气依旧沉稳,“另外,让陈阿福带着十个水性最好的疍家水兵,乔装成渔户,乘小渔船去盛京附近海域侦查,务必摸清后金的粮道、哨船布防,还有盛京港口的战船数量!”
吴六领命而去,不多时,锚地内便响起一阵整齐的“哗啦啦”声,二百艘战船的锚链依次入水,稳稳地固定在海面上。水兵们轻手轻脚地清理着甲板上的积雪,灶房里的炊烟从船舷的小窗悄悄冒出,很快便融入清晨的薄雾中,不留一丝痕迹。
陈阿福带着十个同伴,早已换上了粗布渔衣,脸上抹了些锅底灰,将小渔船装扮成当地的捕鱼船。渔船驶出锚地时,郑芝龙特意登上船首,拍了拍陈阿福的肩膀:“阿福,此去凶险,后金的哨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你们一定要小心。记住,能看清的就记下来,看不清的千万别硬凑,安全回来最重要。”
陈阿福用力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统领放心!俺们疍家人在海里就像鱼儿一样,保管把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绝不让后金贼子发现!”说罢,他撑起船桨,小渔船像一片柳叶般滑入薄雾中,很快便消失在远方的海平面。
接下来的三日,郑芝龙并未闲着。他每天都站在海图前,对照着小册子上的标注,反复推演奇袭盛京的路线。白天,他亲自登上附近的山头,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海面,留意后金哨船的动向;夜晚,他召集将领们在船舱内议事,分析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副将陈继盛有些担忧地说:“统领,阿福他们已经去了三天,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郑芝龙眉头微蹙,心中也有些不安,但他还是沉声道:“再等等。阿福水性好,又机灵,定不会有事。说不定是遇到了后金的哨船,绕路耽搁了。”
话音刚落,了望塔上的水兵突然高声喊道:“统领!东南方向有小渔船靠近,像是陈阿福他们回来了!”
郑芝龙心中一喜,连忙登上船楼望去。只见一艘小渔船正冲破薄雾,朝着锚地驶来,船头上站着的正是陈阿福。他身上的渔衣破了好几处,脸上沾着些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凶险。
小渔船刚靠上“镇海号”,陈阿福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上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统领!俺们摸清了!盛京港口里停着三十多艘后金战船,都是些小战船,不如咱们的福船坚固,炮也少。他们的粮道在盛京以西的辽河口,每天都有十多艘粮船从那里运粮到盛京,哨船主要在辽河口和望海台附近巡逻,东侧海域只有三艘哨船,而且都很松懈!”
郑芝龙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辽河口的粮道防守如何?有没有暗礁或者铁索?”
“没有铁索!”陈阿福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辽河口的水浅,大船进不去,后金只派了五十多个士兵在岸边守着,粮船上也只有十几个押运的士兵。不过,俺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艘后金的哨船,差点被发现,俺们假装捕鱼,趁他们不注意,用鱼叉把他们的船底戳了个洞,才侥幸逃回来的!”说着,他指了指脸上的血迹,“这是被哨船的士兵用刀划的,不碍事!”
郑芝龙看着陈阿福身上的伤口,心中一阵感动,他拍了拍陈阿福的肩膀:“好样的!你们立了大功!快下去休息,好好养伤!”
待陈阿福下去后,郑芝龙立即召集将领们议事。他将海图铺开,手指重重地指在辽河口的位置:“兄弟们,机会来了!后金的粮道就在辽河口,防守薄弱,咱们就从这里下手!”
众将领围了上来,仔细看着海图。吴六疑惑地问:“统领,辽河口水浅,咱们的福船进不去,怎么奇袭?”
“福船进不去,广船可以!”郑芝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广船轻便灵活,吃水浅,正好适合在辽河口行驶。咱们可以派五十艘广船,趁着夜色,悄悄驶入辽河口,先解决岸边的守军,然后烧毁他们的粮船,断了盛京的粮道!”
陈继盛补充道:“可是,辽河口离盛京很近,一旦粮船被烧,后金的大军肯定会很快赶来。咱们烧了粮船后,怎么撤退?”
郑芝龙早有打算,他指着海图上的一处海湾:“这里是乱石湾,湾内暗礁密布,后金的战船进不去。咱们烧了粮船后,就退到乱石湾,然后派福船在湾口接应,后金的大军来了也奈何不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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