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的汗水与怒吼,能够暂时凝聚士气,锤炼意志,却无法填饱辘辘饥肠,也无法治愈日益恶化的伤口。当训练的疲惫散去,生存最原始、最残酷的压力,便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气,再次笼罩了石匠铺的每一个人。
粮食,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秘密粮仓的存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魏书记那张记录配给的本子上,每个人的名字后面,划去的杠杠越来越密,代表着分到手的糊糊越来越稀薄。狩猎队的收获并不稳定,广袤的雪原山林看似蕴藏着生机,实则早已被严寒和之前的战火驱散了大部分活物。王栓柱带着人早出晚归,有时能带回一两只瘦弱的山兔,有时则只能空手而归,带回一身冻伤和更深的忧虑。
饥饿,开始实实在在地侵蚀着人们的身体和意志。孩子们的哭闹声变得有气无力,大人们眼窝深陷,走路时脚步都有些发飘。清理废墟的进度明显慢了下来,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实在没有力气。训练时,一些队员开始出现眩晕,甚至有人在进行战术动作时直接虚脱倒地。
何秀芹那里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重伤员在缺少药品和营养的情况下,伤势反复,甚至出现恶化。冻伤和感冒在人群中蔓延,简陋的地窝子根本无法有效抵御严寒,咳嗽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她那双曾经清澈坚定的眼睛,如今布满了血丝,里面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焦虑。
“大山,再这样下去……不用鬼子来,咱们自己就先垮了。”魏书记找到我,声音沙哑,手里捏着那份几乎见底的存粮记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我看着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又看了看外面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依旧坚持清理废墟和进行基础训练的乡亲和队员,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石匠铺可以是一片精神上的堡垒,但驻守堡垒的人,是需要吃饭、需要活命的血肉之躯。
“必须想办法搞到粮食和药品。”我沉声道,目光投向远方被冰雪覆盖的群山,“光靠狩猎不行,范围太窄,收获没保障。”
“去其他村子换?”赵虎吊着胳膊凑过来,眉头紧锁,“可这兵荒马乱的,哪个村子有余粮?就算有,咱们拿什么去换?咱们现在除了这几条破枪和一身血债,还有什么?”
他的话很残酷,却是现实。石匠铺如今一穷二白,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用于交换的物资。
“或者……再去碰碰鬼子的运输队?”王栓柱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冒险的狠厉,“黑石口刚吃了大亏,短期内应该不敢大规模出动,但补给线不可能完全中断。”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一下。袭击运输队,风险极大。“穿山甲”虽除,但敌人必然更加警惕。而且我们人手折损严重,弹药匮乏,再经历一次硬仗,很可能就彻底打光了。
我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二蛋正小心翼翼地用雪水擦拭着何秀芹那仅有的几件医疗器具,他的小脸瘦削,眼神却异常专注。
不能硬拼。石匠铺再也经不起大的损失了。
“袭击运输队,是最后的选择。”我缓缓开口,否定了王栓柱的提议,“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更稳妥,也更可持续的办法。”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群山。“狩猎队的方向要变一变。栓柱,你挑选几个最熟悉深山老林、最有耐力的队员,不要只在附近转悠,往更深处走,去那些人迹罕至的沟壑、背阴坡看看。野兽为了觅食,可能会聚集在那些地方。”
王栓柱点了点头:“我亲自带人去。”
“另外,”我看向魏书记和何秀芹,“粮食不够,就想办法开源节流。组织妇女和老人,去挖一切能吃的植物根茎,剥树皮,哪怕是苦涩难咽,只要能补充一点热量就行。何卫生员,你也想想办法,哪些山里常见的草药,能对付冻伤和感冒,组织人去采。”
魏书记和何秀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还有一条路,”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更渺茫,却也蕴含着一丝希望的想法,“联系外界。”
“联系外界?”赵虎一愣,“怎么联系?电台电池早就耗尽了,老周那部倒是能用,可我们不敢轻易开机啊!”
“不是用电台。”我摇了摇头,“派人出去,翻山越岭,找到我们的队伍,找到根据地政府!石匠铺的情况,必须让上级知道!我们需要支援,哪怕只是一点点药品,一点点盐巴,也是救命的!”
这个任务,同样充满危险。要穿越敌占区或封锁线,路途遥远,且充满不确定性。
“我去!”赵虎立刻说道,“我这条胳膊废了大半,留在这里也干不了重活,不如出去闯一闯!”
“不行!”我立刻否决,“你目标太明显,而且伤势未愈,长途跋涉太危险。” 我将目光投向王栓柱,“栓柱,狩猎和寻找外界联系,你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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