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火”。
李分队长最后那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留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地窝子里久久无人说话,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外面呼啸而过的、仿佛带着某种预兆的寒风。
比子弹和刺刀更可怕的东西。一瞬间让山河化为焦土的力量。这些概念对于大多数连县城都没去过的石匠铺村民和民兵来说,遥远、抽象,却又因为李分队长沉重的语气和“奥丁之手”那冰冷的徽记而变得无比真实、无比迫近。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这片刚刚从血火中喘息过来的焦土之上。之前的战斗,无论多么惨烈,目标都是清晰而直接的——杀死敌人,守住家园。但如今,他们面对的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可能带来终极毁灭的威胁。敌人不再仅仅是端着步枪的鬼子兵,而是隐藏在科技与迷雾背后的、庞然巨物般的阴影。
第二天,石匠铺的气氛明显不同了。训练依旧,但队员们眼神中的那股与鬼子搏命的狠厉,多少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对未知力量的忌惮,以及一种被卷入更大洪流中的茫然。清理废墟和加固工事的工作仍在继续,但人们的动作似乎都慢了几分,带着一种心事重重的凝滞。
魏书记召集了还能动弹的乡亲,没有隐瞒,将“奥丁之手”和可能存在的“地狱之火”的危险,用最朴素直白的话语告诉了他们。他没有渲染恐惧,只是陈述了事实。人群一片寂静,许多老人和妇女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刚刚看到一点重建家园的希望,却又被更可怕的阴云笼罩。
“那……那咱们怎么办?跑吗?”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颤声问道,眼神惶恐。
魏书记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乡亲,摇了摇头,声音虽然苍老,却异常坚定:“跑?往哪里跑?这大山外面,到处都是鬼子。而且,如果那东西真像李队长说的那么厉害,跑又能跑多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咱们石匠铺,啥时候当过孬种?鬼子拿刺刀顶在胸口上,咱们都没退!现在,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在打咱们脚下这片土地的主意!咱们能让吗?”
“不能!”赵虎第一个吼道,独臂挥舞,“管他什么手,想来咱们这儿搞破坏,先问问老子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几个老民兵也红着眼睛附和。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家园最原始的守护信念,再次压倒了抽象的恐惧。跑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生路,就是守在这里,钉在这里,像一颗楔子,死死卡住那些不速之客的咽喉。
李分队长的伤势不允许他过多走动,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让孙排长将现有的防御力量重新做了调整和部署。不再仅仅针对黑石口方向的常规进攻,而是更多考虑应对小股、精锐、可能携带特殊装备的渗透和侦察。
所有通往西边的路径,都被设置了更多的预警装置和诡雷,手法更加隐蔽和刁钻。孙排长甚至带着人,利用缴获的鬼子和自制的炸药,在一些关键隘口设置了遥控(依靠拉发绊索)的定向爆破陷阱。了望哨增加了红外望远镜(缴获的珍稀装备)的使用频率,尤其是在夜间,试图捕捉任何不寻常的热源信号。
二蛋似乎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了过来。他没有再独自发呆,而是更加刻苦地投入到训练和学习中。他主动找到李分队长,要求学习更多关于电台监听、密码识别和地形测绘的知识。他知道,面对“奥丁之手”这样的敌人,光靠勇气和枪法远远不够。
“李队长,您说……那种‘地狱之火’,真的存在吗?”一次学习间隙,二蛋忍不住问道,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李分队长看着他求知的眼神,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二蛋,你相信咱们手里的边区造手榴弹,能炸死鬼子吗?”
“信!”二蛋毫不犹豫。
“那鬼子手里的飞机大炮,比咱们的厉害得多,你信它能炸平一个村子吗?”
“……信。”
“那么,比飞机大炮还要厉害十倍、百倍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存在呢?”李分队长缓缓道,“这个世界很大,我们不知道、不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但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奥丁之手’寻找的东西,可能就是其中一种。”
他拍了拍二蛋的肩膀:“害怕是因为未知。而战胜未知最好的方法,就是去了解它,掌握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了解我们的敌人,了解他们的目的,然后……找到阻止他们的方法。”
二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迷茫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求知欲。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支队那边暂时没有新的消息,仿佛石匠铺的发现投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潭水,只激起了一圈涟漪,便再无动静。这种沉默,反而加剧了内心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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