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周琛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口腔里弥漫开的血腥味瞬间将他从那可怕的闪回中狠狠拽了回来。眼前的火光依旧微弱地跳跃着,映照着墙上那些狰狞的符号。肺部重新灌满了厂房里那混合着铁锈、霉菌和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他大口喘息,背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层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按压着剧烈跳动的太阳穴。指甲在粗糙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痕。生存……在这片被诅咒的废土之上,绝不仅仅是跑得更快、武器更锋利就能赢得的游戏。它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在刀尖上跳动的残酷芭蕾,考验着每一根神经的韧性,每一次判断的精准,每一个瞬间的策略选择。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小林最后那张扭曲的脸和消防通道深处未知的黑暗,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寒意。那不仅仅是灾难,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开端?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联想。
就在这心神激荡、警惕稍有松懈的刹那——
“站住!什么人?!”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般的厉喝,猛地从前方一片由巨大废弃锅炉和坍塌管道构成的、几乎完全被黑暗吞噬的阴影深处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赤裸裸的敌意,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周琛的耳膜。
周琛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腰腹用力,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后背重重撞在另一根粗壮的、布满锈蚀的混凝土承重柱上。冰冷的触感和粗糙的质感透过风衣传来,让他混乱的心跳稍稍找到了一点依凭。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按住腰间的金属碎片,右手则悄然探向背包外侧的一个暗袋——那里有一小罐用强腐蚀性工业废料和易燃粉末混合的“小礼物”。
幽暗的光线中,几条人影如同从地狱岩缝里钻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地从锅炉后方、管道缝隙里显露出轮廓。他们缓缓逼近,脚步踩在碎砾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毒蛇爬行。人数大概有四个,五个人?周琛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急速调整着焦距。他们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沾满了油污、泥垢和可疑的深色污渍,用各种粗糙的皮革和金属片勉强加固着要害部位。手中紧握着武器——前端绑着磨尖钢筋或锯齿钢片的长矛,矛杆是粗劣焊接的水管;还有几把枪口粗大、枪身布满焊疤和铆钉的自制霰弹枪,散发着危险的铁腥味。每一张露出的脸孔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风霜刻下的沟壑,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却亮得惊人,如同荒野里饥饿的狼群,冰冷、警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锐利得仿佛能剥开他的皮肉,直接掂量他骨头的重量。
领头的是一个女人。身材在废土居民中显得异常高挑精悍,一头深褐色的头发被利落地束成短马尾,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贴在沾满污迹的额角。她的脸上同样布满灰尘和几道已经结痂的细长划痕,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淬火的钢锥,此刻正死死地钉在周琛身上。她手中握着一把比其他人精良许多的武器——枪管修长,似乎是用某种高精度狙击枪的枪管改造拼接而成,闪烁着冷硬的幽光。她向前踏了一步,脚下的碎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带着金属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
“荒原的规矩,不欢迎喘气的生面孔。除非……”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周琛背后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背包,“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或者……本身就是一份不错的‘补给’。”那“补给”二字,被她咬得又轻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残酷意味。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火棒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周琛自己沉重的心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在自己脖颈、手腕等脆弱部位来回逡巡,评估着从哪里下刀更省力。他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嘴角向上扯动,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显得轻松、甚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尽管他知道此刻这笑容一定僵硬得难看。他慢慢抬起双手,掌心向外,展示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动作尽量舒缓,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快速动作。
“嘿,放轻松点,朋友们。”他的声音刻意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腔调,试图冲淡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跟那些游荡的骨头架子或者发疯的变种狗可不是一伙的。我只是个迷路的倒霉蛋,嗓子眼儿干得能喷出火星子,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微微侧身,让背包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更明显一些,“背包里还有点小玩意儿,压得我肩膀疼,正愁没地方处理。要是各位不嫌弃,咱们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大家开心,怎么样?”他一边说着,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飞速扫过对方每个人的站位、武器的指向、以及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幽默是缓解紧张的一剂猛药,但剂量稍大,就会变成引爆杀机的火星。荒原上,没人有耐心欣赏不合时宜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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