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明和洛恩将寒霜与布莱克带进洛宸家临时居所时,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寒霜,那只八岁的、皮毛是更深沉褐色的伊布,紧紧抱着怀中蜷缩成一团、几乎没有任何生气的弟弟布莱克。他稚嫩的脸上带着远超年龄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乌亮的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青影,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但背着弟弟的地方却稳得出奇。他沉默地跟着洛恩走进客厅,目光警惕而快速地扫过屋内的陈设——简陋却整洁,窗台上有几盆顽强生长的绿植,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草味——最终落在客厅中央厚厚的地铺上。
水晶、阳光烈焰和极速都停下了动作,三双乌亮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新来的伙伴,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不安。水晶的爪子已经完全愈合,阳光烈焰左臂的石膏也拆掉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极速的伤腿支架换成了更轻便的护具,此刻正努力尝试着站立。但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寒霜背上那个小小的、仿佛失去所有色彩的褐色毛团时,好奇瞬间被惊惶取代。
布莱克。三岁。和极速水晶他们差不多同龄,却像一株被连根拔起、曝晒在烈日下的幼苗。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深褐色的皮毛黯淡无光,沾着干涸的泥点和暗红的血痂。
一条简陋的夹板固定着他明显不自然弯曲的左后腿。最令人心碎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本该乌亮清澈的眸子,此刻空洞地睁着,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像两口干涸的深井,倒映不出任何光影。对外界的任何声响、动作,甚至水晶试探性的小声问候,都毫无反应。只有身体在寒霜怀里偶尔无意识的细微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洛恩用藤蔓极其轻柔地在地铺最安静的角落铺开一张新的软垫,上面又加了一层最厚最柔软的绒毯。“这里,寒霜。把布莱克放下吧。安全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的力量。
寒霜点点头,动作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他跪坐下来,极其缓慢地将布莱克安置在软垫中央,用爪子轻轻整理了一下弟弟凌乱的毛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腿上的夹板。整个过程,布莱克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任由哥哥摆布,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他…”水晶忍不住小声开口,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不解,“他不说话吗?”
寒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水晶,乌亮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沉重的保护欲。“他…需要时间。”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些许少年变声期的粗粝感,“别吵他。”语气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
水晶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点点头。阳光烈焰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显得有些无措。极速看着布莱克腿上那和自己相似的夹板,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
洛宸靠坐在另一边的软垫上,右前爪的绷带依旧醒目。他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淡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洞悉一切的沉重和一丝感同身受的隐痛。
他看到了寒霜那超越年龄的、如同护崽母兽般的紧绷姿态,更看到了布莱克眼中那片死寂的、毫无生机的空洞。那空洞,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当时的他……
烛明烦躁地在门口踱了两步,爪子不安地刨着地板,最终只重重地叹了口气,丢下一句“有事叫我”,便拉着洛恩离开了,留下空间给这些同样带着伤痕的孩子们。
最初的几天,洛宸家临时的小窝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和小心翼翼。
水晶和阳光烈焰尽量放轻了所有的动作,连说话都变成了气音。极速复健时不小心碰到东西发出的声响,都会让他自己先吓一跳,然后紧张地看向布莱克的方向。阳光烈焰照料窗台花草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那几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风铃草,成了这压抑空间里唯一鲜亮的点缀。
寒霜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弟弟身边。他像一座沉默的礁石,挡在布莱克与外界之间。他学着希雅的样子,笨拙却极其仔细地帮布莱克擦拭身体,清理皮毛上的污迹和干涸的血痂。他小心翼翼地给弟弟喂水、喂流食,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当布莱克因为噩梦或未知的恐惧在睡梦中突然抽搐、发出细弱蚊呐的呜咽时,寒霜会立刻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温热的身体和低沉、不成调的哼声去安抚,直到弟弟那僵硬冰冷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再次陷入无意识的昏沉。
但布莱克的眼睛,始终是空洞的。他拒绝任何交流,对食物和水只有最基本的吞咽本能。当水晶忍不住把一颗自己珍藏的、最漂亮的鹅卵石放在他爪边时,他毫无反应。当阳光烈焰鼓起勇气,将一株开出了第一朵淡蓝色小花的风铃草端到他附近,希望花香能带来一丝慰藉时,布莱克空洞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一寸。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在寒霜心头悄然滋生、缠绕。他看着弟弟毫无生气的样子,看着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丝毫回应的努力,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自责几乎要将他压垮。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弟弟,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彻底沉入那片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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