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嘉兴南湖的芦苇荡,林越便被船头竹篮里飘来的香气勾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见黄蓉正蹲在船尾,手里转着柄银亮的小锅铲,锅里煎着的湖鱼两面金黄,油星子溅在青石灶台上,滋滋声混着水波轻响,倒比江湖上任何门派的晨练呼喝都更让人安心。
“醒得倒巧,再晚片刻这尾‘桃花流水鳜鱼’就要焦了。”黄蓉头也不回,手腕微转将鱼盛进粗瓷盘,又从竹篮里拎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炊饼,“昨日听你说要去临安,正好我也有事要往那边走——你这孤身上路的模样,怕不是连临安城的城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林越接过炊饼咬了口,热乎的面香混着鱼鲜滑入腹,才想起昨日在南湖畔的酒肆里,自己确实对着店小二画的简易地图皱过眉。他初出华山,一路从陕南走到江南,靠的无非是师父临走前给的几两碎银和一套粗浅的防身功夫,昨日若不是黄蓉出手帮他解围,他怕是要在那酒肆里被两个地痞讹走仅剩的盘缠。
“黄姑娘既也去临安,那便……多谢姑娘肯与我同行。”林越不善言辞,话到嘴边只余下一句笨拙的道谢。他见黄蓉指尖沾了点油,便从怀中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那帕子是他离家时母亲绣的,边角还绣着朵小小的兰草,他平日总贴身收着,此刻递出去时,指尖竟有些发紧。
黄蓉接过帕子笑了笑,指尖捏着帕角转了圈:“谢什么?左右我也是孤身一人,多个人同行,倒还能省些麻烦。再说了,你这小子看着木讷,倒比那些油嘴滑舌的江湖人顺眼些。”她说着便转身收拾灶台,竹篮里的鸡蛋在晨光里滚了滚,她伸手一捞稳稳接住,动作利落得很,半点不像寻常娇生惯养的姑娘。
林越望着她的背影,想起昨日酒肆里的情形。那时他刚坐下要了碗阳春面,就有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凑过来,说他占了“张爷的位子”,非要他赔五两银子才算完。他本想理论,那两个汉子却直接撸起袖子要动手,他刚要摸出腰间的短刀,就见邻桌的黄蓉抬手扔了颗花生,不偏不倚打在那汉子的手腕上——那汉子痛得“哎哟”一声,手里的拳头当即松了。
“光天化日之下讹人,当嘉兴府的官差是摆设不成?”黄蓉那时语调轻快,手里还捏着颗茴香豆,可眼神扫过那两个汉子时,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锐气。那两个汉子原想撒泼,可瞥见黄蓉腰间挂着的那柄小巧的打狗棒——虽不知棒名,却见棒身油光锃亮,绝非寻常物件——顿时气焰矮了半截,骂骂咧咧地走了。
后来他才知,那两个汉子是当地恶霸张老三的手下,平日里专在南湖畔讹诈过往的外乡人。若不是黄蓉出手,他纵使能打过那两人,怕也得惹上张老三的麻烦,耽误了去临安的行程。
“发什么呆?快吃,吃完咱们得赶在正午前过石门镇,不然赶不上傍晚的渡船。”黄蓉将最后一块鱼夹到他碗里,自己则掰了半块炊饼,就着碗清水吃了起来。林越连忙低下头,把碗里的鱼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用炊饼蘸着舔了。
待收拾好行装,黄蓉解开系在柳树上的缆绳,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小船便顺着南湖的水缓缓漂了出去。林越坐在船中,看两岸的芦苇荡飞速后退,偶尔有白鹭从水面掠过,翅膀扫起的水花溅在船板上,凉丝丝的。黄蓉撑着竹篙立在船头,青布衣裙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别着的朵小雏菊还是昨日在岸边摘的,此刻仍鲜活地颤着。
“你去临安做什么?”黄蓉忽然开口,打破了船中的安静。她侧过头看林越,阳光落在她眼角,竟比水面的波光还要亮些。
林越手指攥了攥腰间的钱袋,那里面除了碎银,还有封师父写给临安府“清风镖局”总镖头的信。师父说他初入江湖,性子太直,让他去临安找那总镖头,先跟着镖局走几趟镖,学些人情世故。他本不想麻烦旁人,可师父临走前反复叮嘱,他也只能应下。
“我……我去寻一位镖局的前辈,想跟着学些江湖上的门道。”林越老实答道,怕黄蓉觉得他没用,又补充了句,“我师父是华山的苏轻鸿,他与那总镖头是旧识。”
“苏轻鸿?”黄蓉挑了挑眉,手里的竹篙顿了顿,“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十年前华山论剑,他以一套‘流云剑法’赢了昆仑派的李道长,对吧?”
林越愣了愣,没想到黄蓉竟知道师父的名头。他自小跟着师父在华山后山学武,除了几个师兄弟,极少接触外人,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师父当年的事,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自豪:“姑娘也知我师父?他老人家确是……确是有些本事的。”
黄蓉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临安的情形:“临安城大得很,分内外两城,外城多是寻常百姓和商贾,内城则是官宦和宗室的住处。清风镖局在北门外的马市街,离码头不算远,咱们到了临安,先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去寻那总镖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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