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深吸一口烟,吐出来。
烟雾在空气里散开,带着焦油的味道。他弹了弹烟灰,动作有点重,烟灰掉在鞋面上。
“陈总,我……”
“下午再说。”陈默打断他,“现在先吃饭。”
张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他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的沙盘里,火星灭了,留下一小截黑色的烟蒂。
“回去吧。”陈默说。
下午两点五十分,张锐提前十分钟到了陈默办公室门口。
他站在门外,抬手想敲门,又放下。反复三次,最后深吸一口气,敲了两下。
“进。”
陈默从文件里抬起头。张锐推门进来,反手关上门。他今天穿了件格子衬衫,领口扣子没扣好,露出一截锁骨。
“坐。”
张锐在会议桌旁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绞在一起。他眼睛看着桌面,不敢看陈默。
陈默起身,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桌面上摆着一盆绿萝,叶子翠绿,藤蔓垂下来。陈默伸手拨了拨叶子,叶片晃了晃,又静止。
“猎头开了什么条件?”他直接问。
张锐猛地抬头。
他脸色变了变,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手指绞得更紧,指节泛白。
“薪资翻三倍,技术副总裁,签字费八十万。”陈默替他答了,“还有股权,上市前预留百分之一。对吧?”
“您怎么知道……”
“猜的。”陈默说,“赵志刚喜欢用这套。钱砸到位,职位给足,让人觉得自己被重视。”
张锐低下头。
他的肩膀垮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过了很久,他小声说:“我妈的手术,还差十万后续治疗费。”
“我知道。”
“您知道?”
“沈总监告诉我了。”陈默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张锐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跟您说有什么用?公司刚起步,到处都要钱。我不能因为自己家的事,让您为难。”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
光柱里有细小的尘埃在飞舞,像微型的星群。陈默看着那些尘埃,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张锐。”他说,“如果我告诉你,公司下个月会启动A轮融资,估值至少翻五倍。融资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核心团队涨薪,配股。你信吗?”
张锐愣住。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也有茫然。
“我信。”他说,“但下个月太远了。医院催款单三天后到期。”
“钱我借你。”陈默说,“私人借,不算预支。你写借条,按银行利息算,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陈总……”
“但有个条件。”陈默打断他,“留下来。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那个给你开三倍薪资的公司,能让你主导‘深瞳’这样的项目吗?能让你半夜两点突发灵感时,随时叫醒整个团队开会吗?”
张锐没说话。
他眼眶红了,低头用手背擦了擦。再抬头时,眼睛里有了点光。
“他们说要给我配二十个人的团队。”
“我现在只能给你八个。”陈默说,“但都是你亲自挑的,知根知底。二十个陌生人,和八个兄弟,你要哪个?”
问题抛出来,悬在空气里。
张锐盯着桌面,呼吸有点重。绿萝的叶子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动,影子在他手背上摇晃。
“我要兄弟。”他终于说。
声音很哑,但很清晰。
陈默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衬衫黏在皮肤上,冰凉。
“去洗把脸。”他说,“四点叫王浩进来。”
张锐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陈总,谢谢。”
“快去。”
门关上了。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四点整,王浩准时敲门。
他进来时手里还拿着笔记本,像是准备随时记录会议纪要。坐下后,他把笔记本摊开,钢笔放在旁边。
姿势和沈清澜一模一样。
“猎头找你了?”陈默开门见山。
“找了。”王浩点头,“三次电话,两封邮件。开出的条件很优厚。”
“心动吗?”
王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平静,像一潭深水。
“心动。”他坦率地说,“我算过,对方给的钱,够我女朋友读完硕士,还能付个首付。”
“那为什么没答应?”
“因为他们在撒谎。”王浩说,“第二个猎头电话里,说新公司已经搭建好了GPU集群,用的是V100芯片。但我查了,国内能批量拿到V100的公司就那么几家,没有一家在招人。”
陈默挑眉。
“你查了?”
“职业习惯。”王浩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这是我从朋友那里要到的采购清单。时间,数量,型号,都对不上。”
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有公司名,有型号代码,有日期,还有批注。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像一份技术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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