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电梯下降到B2层时,照明灯闪烁了一次。
不是电压不稳的那种闪烁,而是有节奏的明暗交替:三次短闪,三次长闪,三次短闪。孙海强注意到了这个模式——又是摩斯码的SOS。但电梯里除了他和两名监察组成员,没有第四个人。控制面板正常,楼层指示灯平稳。
除非,信号不是来自电梯系统。
而是来自电梯井。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条狭窄的混凝土通道,通向医院的废弃货物装卸区。这里本应堆满杂物,此刻却被清理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停着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
孙海强数了数,连司机在内,现场至少有八个人。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深灰色西装,动作协调得像是同一具身体的多个部分。没有人说话,只有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和车门开关的轻微撞击声。
林策的移动病床被推向第一辆车,孙海强被示意跟上。他正要迈步,手腕却被轻轻扣住。
“孙博士坐第二辆。”为首的男人说,语气依然礼貌,但手指的力道不容挣脱,“我们需要分开评估患者的情况,避免交叉影响。”
又是分化。孙海强看着林策被推上车厢,车门关闭前,他看见年轻人睁开眼睛,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求救,而是警告。
第二辆车的车厢经过了改装。没有医疗设备,没有监护仪,只有两张面对面的航空座椅,中间固定着一张小桌。车厢内壁覆盖着灰色的吸音材料,连车窗都被从内侧封死,只留了一扇装着单向玻璃的小窗通向驾驶室。
车门在身后关闭,落锁声清晰而沉重。
孙海强被示意坐下。他对面坐着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的第三名组员——最年轻的那个,之前在病房门口挡住他的男人。现在单独相处,孙海强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几乎是灰色的,虹膜边缘有一圈难以察觉的银色。
“孙海强博士,1958年生,神经科学博士,现任市立医院神经意识研究中心主任。”男人开口,声音和之前一样中性,但语速稍慢,“您的研究方向是意识数字化与跨载体传输,过去二十年发表论文47篇,申请专利13项,其中5项涉及军方合作项目。”
他在背诵档案,而且是最详细的版本。
“昨晚——准确说是今天凌晨3点17分——您主持进行的‘意识桥接穿刺实验’发生严重过载,实验设备烧毁,但未造成人员伤亡。”男人的灰色眼睛直视孙海强,“根据设备日志,过载前最后一刻,系统执行了一段未经验证的协议代码。代码来源无法追踪。”
孙海强保持沉默。他在计算:这些人知道设备烧毁,知道有异常协议,但他们不知道协议的内容,也不知道“墓园”的存在——至少目前还不知道。否则他们不会这样试探性地询问,而是会直接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孙博士,我们理解科学探索需要试错。”男人身体微微前倾,一个模仿共情的姿态,但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但您的研究已经多次触及伦理红线。三年前,您未经批准对晚期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进行意识图谱扫描,导致患者出现不可逆的认知混乱。两年前,您使用抑郁症患者的脑电数据训练神经网络,最终模型显示出攻击性倾向。”
他在翻旧账,但每一件都是事实。孙海强感觉手心开始出汗。这些人对他的研究历史了如指掌,甚至包括那些被医院内部处理、从未公开的事件。
“这次事故,委员会认为不是偶然。”男人继续说,“我们有理由怀疑,您在进行某种……非法的意识实验。涉及未成年患者,情节严重。”
“柳小梅是常规治疗。”孙海强说,声音尽量平稳,“她患有罕见的意识解离障碍,我的研究旨在……”
“我们知道柳小梅的诊断。”男人打断他,“我们也知道,她的‘障碍’在您的治疗下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出现了新的异常特征。比如,她开始表现出不属于她年龄段的认知模式,能够理解复杂的数学概念,能够在梦中进行逻辑推理——这些都有记录。”
孙海强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在监视柳小梅,而且监视了很久。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清理行动,这是长期的观察与等待。
“所以你们带走了她。”他说,“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研究。”
“为了保护和研究并不矛盾。”男人没有否认,“柳小梅的意识结构具有极高的科学价值。但您的研究方法……太粗糙了。就像用锤子解剖蝴蝶,只能得到碎片。”
“那你们的方法呢?”孙海强反问,“秘密转运,伪造文件,以伦理之名行绑架之实——这就是更精致的方法?”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放在小桌上。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幅复杂的三维脑部图像——柳小梅的,从扫描细节看,是今天凌晨的数据。
“在转运过程中,我们对柳小梅进行了快速扫描。”男人用手指放大图像的某个区域,“她的右脑颞叶,这里有一个异常活跃点。不是病灶,不是肿瘤,而是一种……结构重组。就像有人在她的神经网络里,新建了一条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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