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音楼的鎏金铜铃在晨风中撞出清越的响,却压不住楼内翻涌的戾气。苏引商站在二楼回廊,指尖的逐音笛微微发烫——楼下正厅里,钧天阁保守派长老周炎的袖摆扫过案几,将一支唢呐狠狠掼在地上,黄铜喇叭口撞在青石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市井杂音,也配登百音楼的台面?”周炎的声音裹着清商特有的凛冽,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他身后的弟子们纷纷附和,手中的清商法器齐齐指向那个抱着断唢呐发抖的凡间乐师,“沈总长纵容此等俗物,是要让六界音能沦为笑柄!”
沈辞洲站在正厅中央,手中的共鸣石正记录着这场闹剧,石面映出的画面里,乐师指节发白的手还护着断唢呐的吹口,那里沾着他方才吹奏时留下的唾沫星子,混着黄铜的冷光,像一颗不肯低头的星辰。“周长老怕是忘了,”沈辞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俗韵的韧劲,“当年裂帛渊之乱,正是这位乐师的唢呐声,震退了三成浊羽戾气。”
回廊的阴影里,慕清弦轻轻按住苏引商的手。她的指尖因愤怒而泛白,逐音笛的音藤纹路正突突跳动,似要挣脱掌心的束缚。“再等等。”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忘忧巷桂花酒的甜,“俗韵的力量,从不是靠争吵证明的。”
楼下的争执愈演愈烈。周炎突然祭出镇音杵,淡青色的清商音波如潮水般涌向乐师,逼得他连连后退,后腰撞在廊柱上,发出闷响。“今日我便清理门户,让尔等知晓何为正统!”镇音杵悬在乐师头顶,音波绞动着空气,竟让百音楼的窗棂都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时,一支竹笛突然从二楼飞落,擦着镇音杵的边缘插进地砖,笛身的音藤纹路爆发出金紫交织的光——是苏引商的逐音笛。
“正统?”她缓步走下楼梯,裙裾扫过台阶的声响惊得周炎的弟子们纷纷侧目。阳光透过雕花窗,在她身后织成一道光帘,将清商的冷、浊羽的烈、俗韵的暖都裹在其中,“周长老可知,你手中的镇音杵,最初是凡间工匠用裂帛渊的玄铁所铸?”
周炎脸色骤变:“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问问它便知。”苏引商弯腰拾起断唢呐,指尖的血珠滴在断裂处,竟让黄铜表面浮现出淡紫色的浊羽纹路。她将唢呐凑到唇边,未吹先响,残损的喇叭口喷出的音波竟让周炎的镇音杵剧烈震颤,“当年在音寂渊,我用一支虫蛀的竹笛,照样安抚了浊羽的戾气。俗韵的根,扎在六界生灵的心跳里,不是你说清就能清的!”
乐师突然红了眼眶,从怀中掏出半块泛黄的乐谱,颤抖着递到苏引商面前:“这是……这是我师父临终前交我的,他说当年在孤鸣礁,曾有位玄衣公子教他吹过这支《破阵乐》,说‘唢呐的魂,在敢撕破规矩的烈气里’。”
苏引商接过乐谱的瞬间,逐音笛突然自发鸣响。笛音钻进断唢呐的吹口,竟顺着裂痕将其暂时粘合,黄铜喇叭口重新亮起温润的光。她侧头看向慕清弦,眼底的怒火已化作清亮的光:“帮我个忙?”
慕清弦从回廊阴影里走出,怀中抱着的琵琶正是那日在忘忧巷修好的“相思调”旧琴。他没有多言,指尖落在弦上的刹那,清商的温润与俗韵的灵动便缠成了线,顺着地砖的缝隙漫向正厅的每个角落。
“看好了。”苏引商将唢呐横在唇边,目光扫过周炎铁青的脸,“这‘市井杂音’,能奏出什么调子。”
《破阵乐》的调子从唢呐口炸开时,百音楼的铜铃突然集体爆鸣,与唢呐的狂放、琵琶的温婉、笛音的清亮形成三重共振。周炎的镇音杵“哐当”落地,淡青色的清商音波在这股合力下节节败退,竟化作漫天光点,被唢呐的音波裹着,在正厅中央凝成一朵三色音花——白瓣是清商,紫蕊是浊羽,金蕊是俗韵,交缠盛放,刺得保守派弟子们纷纷闭目。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童声:“娘!是苏姑娘的调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粗布衫的少年挤过人群,手中举着支柳笛,笛身上还沾着新削的竹屑。他跑到苏引商面前,仰着晒得黝黑的脸,眼睛亮得像忘忧巷的星:“我娘说,当年她难产,是您在巷口吹笛,让她听见了我的哭声。”
少年的柳笛凑到唇边,生涩的调子却精准地卡进《破阵乐》的间隙,像一道清澈的溪流汇入江海。苏引商认出他——是当年夜离痕在忘忧巷救下的那个婴儿,如今已长成半大的少年,柳笛的形制竟与她最初那支虫蛀竹笛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苏引商的声音带着笑意,唢呐的余韵还在舌尖发烫。
“我叫夜禾。”少年挺起胸膛,指腹摩挲着柳笛上刻的“禾”字,“我娘说,随那位玄衣公子的姓,让我记住,俗韵的根,在活着的人心里。”
“夜禾……”风离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旷野弦残丝在他腕间剧烈震颤,尾端的淡紫色音波轻轻蹭过少年的柳笛。他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紧,“裂帛渊的音花,该多种些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