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蓝水像血管里的毒液,在探照灯下泛着妖异的光,一寸寸漫过巷道壁,向掘进机器人的作业面蔓延。指挥车内,屏幕上的腐蚀速率曲线开始陡升,每升高一度,都像在谢洛琛心脏上多压一块石头。技术员的声音绷得像快断的弦:“渗水pH值降到5.3,电导率翻倍!这样下去,弹体外壳腐蚀穿透时间会比预计提前十二小时以上——”
“中和剂加大注入量,调整配比,以络合稀土元素优先。”谢洛琛打断,声音因脱水而沙哑,“抽水组,在巷道上游打临时截水墙,不管用什么材料,我要渗水在二十分钟内减半。”
命令下达,排爆队伍像精密的齿轮组开始高速运转。但谢洛琛知道,这只是止损,不是根治。真正的病灶,在那条被做了手脚的水脉上游,在那个穿着女官制服、留下纽扣的潜入者身后。
他走出指挥车,凌晨的冷风裹着泥土和化学药剂的味道灌进肺里。远处,警戒线外的媒体帐篷灯火通明,长焦镜头像黑洞洞的眼睛,时刻对准这里。更远处,古井在月光下沉默,井口被临时封盖,像个刚刚缝合的伤口。
卫星电话震动,是林雅。
“上游导水孔找到了。”她开门见山,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在古井西北方向八百米,一处废弃的灌溉泵站地下。现场有新鲜的开挖痕迹和化学药剂残留,手法专业。索琪一个人做不到。”
“所以有同伙,或者她只是执行者。”谢洛琛靠向车身,受伤的小腿因长时间站立而刺痛,“她背后的索安将军……”
“拉那烈在盯索琪。目前没发现她与索安将军的直接联络,但她的弟弟在索安将军儿子的建筑公司担任财务主管。”林雅语速很快,“更关键的是,盖伊法师十分钟前主动找我。他说,1992年那份移交档案,是你父亲主动要求的。你父亲当时已经察觉到某些势力对古井水源地的觊觎,他接手档案,是想借官方封存的名义,给这片区域加一道‘护身符’。”
谢洛琛怔住。父亲……不是被动接收,是主动承担?
“法师还说,”林雅声音低沉下去,“你父亲当年‘口头警告’的对象,包括当时主管经济的副首相、几位军方将领、以及……两位王室成员。其中一位,是索安将军的岳父,已故多年。另一位,法师没说名字,只说‘那人如今仍在高位,且与环球资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水比想象得更深。三十年前的网络,至今仍在暗中供血。
“法师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说‘时机未到’。”林雅顿了顿,“但我感觉,他也在观察。观察我们能否通过这场考验,值不值得他押注。”
权力游戏里的老人,永远留一手。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谢洛琛问。
“两条路。”林雅说,“第一,立刻以‘危害公共安全’的名义控制索琪,突击审讯,敲山震虎。但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切断所有线索。第二,放长线,加强监控,等她自己或她背后的人进一步行动,露出更多马脚。但风险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棋是什么,可能更致命。”
谢洛琛看向巷道方向。机器人的机械臂正在与荧光蓝水搏斗,每前进一厘米都像在泥沼中挣扎。
“选第二条。”他说,“但需要加一个保险。”
“什么保险?”
“舆论保险。”谢洛琛目光转向媒体帐篷,“既然他们在暗处,我们就把光打到最亮。邀请权威媒体和独立观察员进入警戒线内安全区域,直播排爆过程。透明到极致,让任何暗中破坏的行动都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同时,你以王室和信托名义,发起‘古井保护者’志愿者招募,让民众参与外围监测——人多眼杂,他们再想动手,难度会大增。”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林雅低低的笑声:“你越来越像我了。”
“近墨者黑。”谢洛琛嘴角微扬,但很快压下去,“另外,我需要你协调军方,增派一支特种水文地质小队,我要彻底摸清这片区域的地下脉络,找到所有可能的导水孔和隐患点。”
“明白。还有……你腿怎么样?”
“还能站。”谢洛琛看了一眼肿胀的脚踝,“你那边呢?”
“正在起草志愿者计划和媒体开放方案。索琪那边,拉那烈会盯紧。另外,”林雅声音放轻,“我让厨房准备了高蛋白能量棒和电解质水,已经让人送过去给你和排爆队。别硬撑。”
细微的关怀,在冰冷的危机中像一簇微火。谢洛琛喉咙发紧,只“嗯”了一声。
通话结束。他收起电话,走回指挥车。屏幕上的腐蚀速率曲线上升趋势终于放缓——中和剂和截水墙起了作用。掘进机器人重新稳定下来,距离弹体还剩两米八。
时间,还剩三十九小时。
上午八点,王室办公室和国民水信托联合发布公告:将面向公众招募“古井保护者”志愿者,参与暹粒文化遗产区的环境保护与监测工作。同时,经军方许可,将安排部分媒体和独立观察员进入安全区,了解排爆进展。公告强调:“人民的知情权和参与权,是文化遗产保护最坚实的基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