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的手指停在纸页上。
蓝玫瑰。
一瞬间,天津码头的硝烟味、冰冷刺骨的海水味、以及那张在枪林弹雨中依旧保持着绝对冷静的脸庞,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以为天津一别,两人便是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没想到在这风云诡谲的上海滩,命运的丝线,又将他们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他的眼神只剧烈波动了一瞬,便强行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将资料合上,没有看陈百川,而是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孙馆主,微微躬身。
“孙老,这些天,叨扰了。”
孙馆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他摆了摆手,咳嗽了两声:“武馆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去吧,年轻人,别让这个时代,忘了我们这身骨头有多硬。”
陈百川看着萧辰,将那个装满金条的箱子推了过去。
“这些,你带上,路上用得着。”
萧辰看都没看箱子一眼,只从里面拿起那份甲级权限的证明文件,揣进怀里。
“钱,你们留着给牺牲的兄弟做安家费。”他的声音冷硬如铁。
“我杀人,只为偿命。”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后院,身影很快消失在武馆之外。
陈百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石桌上纹丝未动的金条,苦笑着摇了摇头。
“孙老,您说……我这到底是请来了一尊神,还是引来了一头煞?”
孙馆主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道:“是神是煞,就看他对着谁了。对我们,他是定海神针。对鬼子,他就是索命的阎王。”
……
百乐门依旧灯火通明,但往日的靡靡之音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的秩序。
一队队日本宪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封锁了所有出口。
舞厅内部,几十名身穿黑西装的特高科特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遍遍地翻查着每一个角落。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面容阴柔,身形瘦高的男人,正站在舞池中央。
他就是土肥原贤二,日本驻上海特高课主官,代号毒蛇。
他没有看现场的狼藉,而是闭着眼睛,仿佛在用嗅觉和听觉,重构那晚发生的一切。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地板上细微的划痕,甚至是一根头发。
“报告课长。”一名特工小跑过来,递上一份口供。
“我们审讯了当晚所有的侍应生,其中一个招供,他在混乱中,似乎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同事,脱掉了侍应生的外套,挤进了舞池。”
土肥原贤二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果然像蛇一样,是竖瞳,闪烁着冰冷的光。
“身材高大……同事……挤进舞池……”
他低声重复着,脑中迅速将这条线索与法医的报告联系起来。
“暗劲……隔空寸打,震碎心脏……”
一个清晰的画像在他脑中成型。
“凶手,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体格极其强壮,受过最严苛的国术训练,懂得收敛气息,伪装自己。”
土肥原贤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特工的耳朵里。
“他的心理素质,比帝国最优秀的特工还要可怕,能在数百人的注视下,完成刺杀,并且不留痕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种人,最擅长伪装成最不起眼的角色。
查,给我把全上海所有的武馆、脚行、码头、工厂……所有干力气活的地方,全部过一遍筛子,找出所有符合这个特征的人。”
“是。”
然而,三天过去了,整个上海滩被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一无所获。
阎王就像一滴水,汇入了上海这片汪洋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特高课的秘密据点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土肥原贤二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他知道,这种大海捞针的办法,效率太低了。
那条阎王,是一条藏在深渊里的龙,你不把他逼出来,他永远不会主动露头。
“既然他不出来……”土肥原贤二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那就把他逼出来。”
他拿起电话,用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语调下达了命令。
“以涉嫌抗日活动为由,立刻逮捕城西八卦门掌门王守义,城北谭腿宗师李四海,还有精武会的所有主要拳师。”
电话那头的下属迟疑了一下:“课长,我们并没有他们是抗日分子的证据……”
“证据?”土肥原贤二冷笑一声,“我需要证据吗?把人抓回来,给我用刑。
并且把风声放出去,就说三天之后,如果刺杀金荣先生的凶手再不自首,这些人,将全部在虹口道场,公开处决。”
他要用这些无辜国术家的血,把那条阎王从深水里钓出来。
他不信,一个身怀绝技的国术高手,能眼睁睁看着同道被屠戮而无动于衷。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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