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那份至关重要的“电话记录摘要”后,唐建科并没有被初获突破的兴奋冲昏头脑。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在发现猛兽足迹后,反而更加警惕,行动更加谨慎。他知道,这仅仅是撕开了迷雾的一角,真正的证据链还远未完整,而对手很可能正潜伏在暗处,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的两天,唐建科的生活节奏似乎恢复了“正常”。他按时上下班,参加必要的会议,处理李卫国分管领域日常的协调工作,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冷静、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表情。他甚至刻意放缓了去档案馆的频率,仿佛对故纸堆的挖掘已经告一段落,或者暂时陷入了僵局。
但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汹涌。他将那份拍摄的“电话记录摘要”加密存储在多个安全的地方,原件则纹丝不动地留在档案卷宗内,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现在,他的核心任务变成了“顺藤摸瓜”——找到能印证这份记录真实性和背景的更多证据,尤其是那份缺失的、本该存在的正式审计报告。
第一个“藤蔓”,自然是那份记录本身。唐建科反复研究手机里的照片,不放过任何细节。记录稿纸是审计局内部的标准格式用纸,右上角有一个手写的归档编号“SJ-09-037-B”,字迹与记录人签名一致。这个编号或许是个突破口。“SJ”显然是“审计”拼音缩写,“09”指年份,“037”是顺序号,那个“B”代表什么?是分类代码,还是副本标记?
他不能直接去审计局查询这个编号,那无异于自我暴露。他需要更迂回的方式。
这天下午,他将顾伟民叫到办公室。小顾这几日也察觉到秘书长似乎在暗中进行着什么,但他恪守本分,从不多问。
“小顾,交给你个任务。”唐建科语气平和,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非重点项目的名称和时间范围,“你以办公厅汇总近年审计发现问题整改情况、需要补充案例为由,去一趟审计局办公室。重点是了解他们当年(特别是零九、一零年左右)对市级财政投资项目审计的一般流程,尤其是像这种,”他看似随意地用手指点了点桌上那份“配套管网工程”的卷宗封面,“规模不大、但程序性很强的项目,他们的审计立项、现场实施、报告形成、征求意见到最终归档,整个流程是怎样的。特别是,征求意见环节如果接到领导明确电话指示,通常会如何处理?是纳入正式报告,还是单独形成工作底稿?”
他停顿了一下,特别强调:“记住,是了解普遍流程和规范性要求,不要聚焦任何一个具体项目,尤其不要提李市长或者管网工程。态度要谦虚,说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和配合审计工作。”
顾伟民心领神会,这是典型的旁敲侧击。他接过纸条,认真点头:“秘书长放心,我明白怎么问。我就说办公厅想做个内部学习,规范一下我们对接审计工作的流程。”
“嗯,去吧,注意分寸。”唐建科点点头。
顾伟民离开后,唐建科沉吟片刻,又拿起电话,拨通了档案馆老周的内线。
“周科长,是我,唐建科。又要麻烦您了。”
“唐秘书长您客气,有什么吩咐?”老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是这样,我这两天整理笔记,发现有个档案编号没记全,想跟您核实一下。就是关于审计类的档案,编号里带个‘B’,比如‘SJ-09-037-B’这种,通常是指什么?是副本,还是另有含义?”唐建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学术探讨。
电话那头,老周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哦,您说这个‘B’啊……按我们馆里当年的归档规则,审计局的档案,如果编号最后带‘B’,一般是指该审计项目的‘工作底稿’系列,不是正式报告。正式报告是‘A’或者没有字母。工作底稿包括调查笔录、取证材料、初步意见稿等等,重要性不如正式报告,所以保管期限和调阅权限也稍微宽松一点。”
工作底稿!唐建科心中豁然开朗!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卷宗里只有这份“电话记录摘要”(属于工作底稿的一部分),却没有正式审计报告。也说明,正式报告(编号带A或不带字母的)是应该独立存在的!
“原来如此,谢谢周科长,解了我的疑惑。”唐建科表示感谢,状似无意地又问了一句,“那像这种工作底稿,通常会和正式报告放在一起归档吗?”
“按规定是应该的,形成完整的审计档案卷宗。但有时候,如果审计项目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正式出文,或者报告被单独提走处理,遗留下一些零散的工作底稿也是有可能的。”老周耐心解释。
“明白了,非常感谢您,周科长,您真是活字典。”唐建科真诚地恭维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线索更清晰了:那份“电话记录摘要”是审计工作底稿的一部分(编号B),而对应的正式审计报告(编号应为A)应该存在过,但现在很可能不在档案馆,要么是当年就没正式归档,要么是后来被人为调走或处理了。对手的能量,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大,手脚也做得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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