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自尽”于狱中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波澜未平的朝堂上激起几圈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
对于这个弑父篡位、大逆不道的皇子,无人同情,只有鄙夷和唾弃。
李斯、冯去疾等重臣按照既定程序,处理了胡亥的后事(以庶人之礼草草下葬),并开始依据其供出的线索,雷厉风行地查抄赵高秘密产业,追捕余党。
然而,这一切“有条不紊”的背后,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赵高伏诛,胡亥身死,最大的威胁看似已经清除,但这场风暴所暴露出的问题,所牵连出的人物,所引发的猜忌和不安,却如同瘟疫般在帝国肌体内蔓延。
宫中清洗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朝堂上因赵高案被牵连罢黜的官员空缺亟待填补,各地因谣言和动荡而浮动的人心需要安抚,北疆的蒙恬大军、南境的征伐部队需要稳定,更重要的是——新君扶苏,仍在回咸阳的路上,帝国最高权力的宝座,依旧虚悬。
李斯以丞相之尊,总领朝政,与冯去疾、王贲、蒙毅等人组成的临时“顾命”班子,勉力支撑着局面。
但缺乏皇帝的最高权威,许多重大决策难以决断,政令的执行也打了折扣。
更微妙的是,经此大变,原本就存在的派系矛盾、新旧理念冲突,开始在失去压制后隐隐浮现。
李斯的法家务实派,冯去疾的相对持重派,蒙氏代表的军方,以及若隐若现的儒家、楚系等势力,都在暗中观望、角力。
而在这场权力真空中,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其声望如日中天,却又因其特殊性和功高震主而显得愈发敏感——秦风。
擎天保驾,揭露逆谋,手持遗诏,神射诛逆……一桩桩,一件件,已将秦风推到了风口浪尖的最顶端。
民间视其为“天人下凡,辅佐明君”,朝中不少中下层官吏和士人,尤其是受惠于其“以工代赈”、“新式农具”政策的地方官和寒门,对其推崇备至。
但与此同时,怀疑、嫉妒、警惕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他。
他来历神秘,手段莫测,与长公子扶苏过从甚密,更掌握着“遗诏”这般大杀器……这样的人,是国之栋梁,还是……心腹之患?
李斯深夜独坐书房,对着摇曳的烛火,眉头深锁。
赵高已除,最大的政敌倒下,但他心中并无多少轻松。
秦风……此人该如何安置?重赏?他已爵至左庶长,再赏,便是封侯,一个毫无根基的客卿封侯,于礼制不合,更会刺激各方神经。
让其执掌实权?天工院已显峥嵘,若再赋予行政大权,其势力膨胀速度将不可想象。
冷落闲置?于情于理不合,更会寒了功臣之心,且以其才具,闲置是巨大浪费,也恐生怨望。
更重要的是,那份“遗诏”……李斯目光深沉。
他亲眼见过,玉玺是真,笔迹经多位老臣辨认,也极似始皇手书。
但……陛下前夜真的秘密召见过秦风吗?为何选中他?
陛下是否真的……早已料到赵高、胡亥之谋,甚至……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驾崩”,是否也是一场考验,一场布局?
这个念头让李斯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的心思,深沉到了何等地步?
而秦风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棋子,还是……执棋者?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冯去疾、王贲、蒙毅等人。
他们对秦风抱有感激和欣赏,但身为帝国重臣,他们必须考虑更长远的东西。
权柄,需要平衡;功臣,需要制约。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与猜度中,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猛然炸响在帝国的心脏——咸阳章台宫!
这一日,本是“先帝”大殓后第七日,按礼制,宫中应举行简单的祭祀。
李斯、冯去疾、王贲、蒙毅,以及留守咸阳的所有公卿大臣,皆缟素入宫,在临时设置的灵堂前行礼如仪。
气氛肃穆哀伤,人人面带悲戚。
然而,就在主祭的李斯刚刚念完祭文,准备进行下一项仪式时,灵堂后方,那扇一直紧闭的、通往寝宫内室的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望过去。
只见数名身着黑色劲装、面覆玄铁面具、气息森寒如冰的武士(黑冰台精锐),鱼贯而出,分列两侧。
随后,一道熟悉得令人灵魂战栗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玄色十二章纹冕服,头戴通天冠,腰佩太阿剑,面容因久未见日光而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深邃如寒潭,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和一股压抑到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怒火!
正是本应早已“龙驭宾天”、安卧于灵柩之中的大秦始皇帝——嬴政!
“陛……陛下?!”
“是陛下!陛下还活着?!”
“天啊!这……这是……”
短暂的死寂后,灵堂内外,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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