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母亲向秦砚求助的提议,如同亲手斩断了最后一根看似容易攀附的藤蔓,宋雨晴的心在经历了一阵剧烈的抽痛和耻辱感后,反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家庭的困境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再仅仅沉浸于个人的悲伤与自怜之中。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作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逃避痛苦而学习,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感和明确的目的性,重新投入到了艺术学院的课程中。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眼神里不再是空茫和痛苦,而是多了一种锐利的、寻求突破的光芒。她认真聆听教授分析的每一个艺术品市场案例,仔细研究不同流派画作的升值空间与风险,甚至开始主动利用宋家过去在文化圈积累的、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人脉资源,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行业内的小道消息和新兴动向。
她不再将自己视为一个需要被呵护、被照顾的弱者,而是强迫自己以一个潜在的参与者、一个需要为自己和家庭寻找出路的人的身份,去审视这个她曾经只作为消遣和谈资的领域。
机会,往往青睐于那些有准备且愿意俯下身段去寻找的人。
在一次关于“当代青年艺术家价值洼地探寻”的专题讨论课上,教授展示了几位近期在二级市场初露锋芒、但作品价格尚未被完全炒高的年轻艺术家作品。其中一位名叫陈野的年轻画家,引起了她格外的注意。
陈野的作品风格极其独特,他用色大胆而克制,构图常常打破常规,画面中充满了某种原始的、未被驯服的生命力与一种近乎悲怆的孤独感交织在一起。他的“墟”系列,描绘的都是城市边缘、被遗忘的角落或是自然中荒芜的景象,但奇怪的是,那些破败、荒凉的意象在他的笔下,却透出一种奇异的、震撼人心的力量感。
宋雨晴看着投影屏上那幅名为《墟·断桥》的画作——扭曲断裂的钢筋水泥缝隙里,倔强地生长着一簇鲜亮的、不知名的野花——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种在废墟中寻找生机、在绝望中坚守希望的意象,莫名地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同样在挣扎求存的角落。
课后,她立刻行动起来。她没有声张,而是利用课余时间,独自跑去几家主打推广新锐艺术家的画廊,实地查看了陈野的几幅原作。站在那幅《墟·断桥》真迹前,她更能感受到画面传递出的那种强烈的情绪张力,粗糙的笔触下蕴含着细腻的情感,那种不迎合、不妥协的纯粹艺术表达,让她坚信这位艺术家的潜力绝不止于目前的市场定价。
她又通过以前认识的一位画廊经理,辗转要到了陈野的联系方式,以个人收藏爱好者的名义,与他进行了一次简短的电话交流。电话那头的陈野,语气有些腼腆甚至笨拙,但一谈到他的创作理念,便立刻变得专注而真诚,这更加坚定了宋雨晴的判断。
接下来的一周,她几乎不眠不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和堆积如山的资料,开始撰写一份详尽的投资分析报告。她运用课堂上学到的分析方法,结合自己查找到的市场数据,详细阐述了陈野作品的艺术价值、市场定位、潜在受众以及未来升值空间。她甚至分析了当前艺术市场资本流向的趋势,指出像陈野这类具有强烈个人风格和思想深度的青年艺术家,很可能成为下一轮市场关注的热点。
报告里不仅有冷冰冰的数据和分析,还融入了她个人对作品的真切感受和理解,文字清晰,逻辑分明,论据充分。
完成报告的那天晚上,她看着打印出来的、还带着墨香的厚厚一叠纸张,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期待。这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所学、所见、所思,独立完成的一件“正经事”。
第二天,她特意挑了一个父亲宋建国难得在家吃晚饭的时间。饭桌上,气氛依旧有些沉闷。宋建国扒拉着碗里的饭,眉头习惯性地蹙着,显然还在为公司的事情发愁。
宋雨晴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将那份精心准备的分析报告推到了父亲面前。
“爸,您先看看这个。”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宋建国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拿起那份报告。“这是什么?”
“这是我最近在做的一个……项目分析。”宋雨晴斟酌着用词,“是关于一位叫陈野的青年艺术家,他的作品很有潜力,目前市场价格不高,我认为是一个不错的投资机会。不需要动用太多资金,或许……或许能帮公司缓解一部分压力,或者至少,开辟一个新的、小型的利润点。”
宋建国狐疑地翻看着报告,起初只是随意浏览,但看着看着,神色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经商多年,眼光自有独到之处。报告里对艺术家风格的分析、市场数据的引用、风险与收益的评估,虽然还带着些许学生气的理想化,但框架清晰,观点明确,尤其是对作品情感内核的把握,甚至比他见过的某些所谓专业人士更显敏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