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吞没了沪西老街的最后一丝余晖,墨色的天幕上连颗星子都没有,只有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老槐树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夜空,树影如一张巨大的黑网,严严实实地罩着巷口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雷哥攥着油纸包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泛着青白,指腹硌着油纸粗糙的纹路,那干涩的触感像砂纸般磨着掌心,却让他心底的戾气越发翻涌。他死死盯着井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像一头盯着猎物的饿狼。
井边的人渐渐散去,挑夫扛着空扁担,哼着跑调的小调走远,扁担铁钩撞在桶沿上,发出“叮当”的脆响,渐渐消失在巷尾;挎着菜篮的妇人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一边走一边叮嘱“回家赶紧洗手,别乱摸东西”,软糯的童声和温柔的女声缠在一起,慢慢淡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馄饨阿婆,她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将青石板盖回井口,又搬了块半大的石头压在上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才锁上院门外的铜锁,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随后,蹒跚的脚步声也渐渐隐没在夜色里。
巷子里彻底静了下来,只有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雷哥贴着粗糙的树干,缓缓直起身,眼底的毒光在黑暗中闪着寒芒。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舌尖泛着一股苦涩的味道,然后猫着腰,弓着背,像只伺机而动的野猫,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到井边。
他蹲下身,伸手推了推那块青石板,石板沉甸甸的,带着井水沁骨的湿冷,指尖触上去,瞬间就冻得发麻。他咬着牙,憋足了劲,用肩膀顶住石板的边缘,猛地一使劲——“嘎吱”一声轻响,石板被推开一条巴掌宽的缝,一股冰凉的水汽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和井水的甘冽,瞬间涌了上来,扑在他的脸上。
雷哥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底闪烁着兴奋又狰狞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怀里的两包油纸包,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连撕了两下才撕开油纸的封口。他将里面白色的粉末一股脑地倒进井里,粉末落在水面上,悄无声息地化开,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就这么消失在了墨色的水里。
看着两包粉末尽数入井,雷哥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得意的笑。他拍了拍掌心的粉末残渣,将皱巴巴的油纸包揉成一团,塞进怀里的内袋,又小心翼翼地将青石板推回原位,仔仔细细地对齐边缘,甚至还学着阿婆的样子,搬过那块石头压在上面,又用袖子擦了擦石板上残留的手印,确保看不出丝毫异样。
做完这一切,他像只偷腥得手的老鼠,不敢有片刻停留,转身就往巷外窜,脚步快得几乎要飞起来,破旧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巷口那棵老槐树浓密的枝叶间,又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苏晴半蹲在粗壮的树枝上,手里攥着一支小巧的钢笔手电筒,光线被她压到最暗,堪堪照亮雷哥仓皇逃窜的背影。她的脸色冷得像冰,眼底满是怒意,握着树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
傍晚时分,苏晴的情报组就收到暗线传来的消息——雷哥乔装打扮,甩开了别墅外的保镖,直奔沪西老街。她立刻带着两个最得力的女店员赶来,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直接拿下雷哥,却没想到,竟撞见了他往井里投毒的龌龊勾当。
“组长,要不要追?”树底下,一个女店员压低声音问道,手里的短棍握得死紧,指节发白,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怒火。
苏晴缓缓摇头,目光重新落回井口的方向,声音冷得发颤,像淬了冰:“不用追。雷哥跑不了。现在,你立刻回医疗点,通知郎中,把所有解毒的草药都准备好,尤其是黄连、甘草这些清热止泻的,越多越好;另外,让联防队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守着这口井,不准任何人靠近,另一队挨家挨户去敲门,就说井水被污染了,今晚的水,绝不能喝!记住,语气要稳,别引起恐慌。”
女店员应声而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巷口。苏晴则掏出腰间的信号哨,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一声。哨音尖锐而短促,却又带着独特的频率,像夜枭的啼叫,在静谧的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十里外的浦东荒滩上,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林峰正带着十几个战斗组的骨干,潜伏在那处隐蔽的走私仓库周围的芦苇荡里。夜风卷着咸腥的潮气,吹得芦苇秆“沙沙”作响,打湿了他们的衣裤,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却没人敢动一下。
他的耳朵动了动,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声哨音的含义——雷哥投毒,速战速决。
林峰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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