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屋的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漫过原木长桌,将七个人的身影拉得悠长。这里久违地再次成为小型沙龙的中心,却褪去了以往聚餐闲聊的轻松惬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分享欲与紧迫感。长桌上散落着打印纸、平板电脑,王大勇带来的驿站人机协作SOP初稿用文件夹夹得整齐,边角却被反复翻阅得有些起皱;李姐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风味数据采集”要点,页边还画着简单的食材配比草图;张伟则摊开了几张房源照片,照片上用红笔圈出了阳光照射的区域和社区花园的角落。
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是王老师。自从社区里开设“技术与生活”主题讲座后,他亲眼目睹了太多人被技术性失业的焦虑裹挟——送外卖的小哥担心被无人机取代,幼儿园老师焦虑AI家教抢了工作,就连退休的老工人都在念叨“以后机器会不会什么都能干”。而从陈默偶尔抱怨的司机联盟分歧、林晓晓提起的虚拟主播冲击中,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曾经并肩重构社区连接的核心小圈子,正各自面临着相似的技术浪潮冲击。他觉得,是时候让大家坐下来,进行一次真正深度的信息共享和脑力激荡了。
“今天把大家叫来,不是想组织聚餐,”王老师率先打破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是想听听各位最近的难处。我感觉,我们遇到的问题,可能不是孤立的。”
话音刚落,陈默便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平板电脑,点开一个名为“睿途AI调度争议”的文档,屏幕上跳出的折线图清晰显示着联盟近三个月的订单量与司机满意度变化——订单量稳步上升,满意度却在持续下滑。“我们联盟三个月前引入了‘睿途AI’调度系统,一开始确实效率大增,订单分配更均匀,空驶率下降了15%。但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了。”
他顿了顿,想起上周那场激烈的线上辩论,司机们的愤怒与无奈仿佛还在耳边回响。“AI只认数据最优解,比如它会为了节省两分钟,让司机绕远路去接一个顺路单,却不管司机已经连续开了四个小时车,需要休息;它会根据历史数据,把偏远地区的订单优先派给新司机,理由是‘老司机更擅长抢优质单’,却忽略了新司机对路线不熟,容易引发投诉。更要命的是,它会逐渐把我们过去建立的互助网络切割成孤岛。以前司机遇到车辆故障,在群里喊一声,附近的兄弟就能帮忙接送乘客;现在AI调度下,大家都是系统分配的‘独立节点’,谁也不知道谁在哪个位置,那种互相照应的感觉没了。”
陈默的声音低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上周三深夜,我接到一个紧急订单,一位老人突发心脏病,要从城郊送到市中心医院。AI规划的路线是走绕城高速,说能节省十分钟。但我知道那段高速夜间施工,有一段路封闭了,而且老人经不起颠簸。我果断改走市区老路,虽然多花了十五分钟,却一路平稳,老人顺利获救。可系统却判定我‘偏离最优路线’,扣了我的服务分。那天我在联盟群里说了这件事,引发了大争论——一半司机支持我,说人命比数据重要;另一半却担心,不遵守AI规则,联盟会被平台处罚,毕竟现在很多订单都来自平台分流。”他合上平板,语气里满是困惑,“效率和人情,好像越来越难兼顾。AI的‘最优解’,正在把我们过去辛苦建立的连接网络,拆得支离破碎。”
陈默的话音刚落,林晓晓便接着分享了自己的困境。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与她容貌极为相似的虚拟主播,正在直播推荐农产品。“这是上周出现的‘晓晓二号’,是一家MCN机构用AIGC技术做的数字人。它能24小时不间断直播,不需要休息,不需要支付高额佣金,甚至能根据观众实时反馈调整话术。我的直播间流量被分流了近三成,很多粉丝说‘反正都是推荐一样的东西,谁直播都一样’。”
她苦笑了一下,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调出自己的直播回放片段。“我一开始想跟它比拼时长,连续直播了十个小时,结果累得住院了。后来我尝试做‘无美颜、无剧本’的溯源直播,带着粉丝去农田里看作物生长,跟农户聊种植故事,流量才稍微回升了一点。但我心里越来越困惑——虚拟主播能模仿我的声音、我的表情,甚至我的直播风格,可它们没有真实的经历,没有和农户朝夕相处的感情,没有吃到滞销水果时的心疼。可观众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价格和便利性。”
林晓晓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我开始怀疑,我所谓的‘真实’,到底是不可替代的优势,还是只是一种‘表演真实’?剥离了所有技术辅助和表演成分之后,我到底是谁?我的核心价值在哪里?是作为一个‘人’的温度,还是作为一个带货渠道的效率?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干脆也用AI帮我直播,我只负责选品和溯源就好?可那样一来,我和那些冷冰冰的数字人,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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