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城里那刺眼的一幕,像一根毒刺,深埋在温舒然的意识里,稍一触碰,便带来尖锐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苏曼那张自信从容的脸,江砚辞平和专注的神情,还有他们之间那种自然流动的和谐氛围,如同最清晰的镜像,映照出她自己如今的狼狈与不堪。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那间即将退租、空旷冰冷的公寓,在黑暗中蜷缩了整整一夜。悔恨与自卑如同两条交缠的毒蛇,啃噬着她残存的心力。然而,天终究会亮,现实的压力比任何情绪都更加冷酷无情。公寓的租金、基本的生活开销、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逼迫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再依赖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她只能靠自己,靠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专业。设计,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虽然“舒然设计工作室”的招牌已经蒙尘,但她在行业内毕竟浸淫多年,完成过不少成功案例,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尽管这些人脉大多与江砚辞的名字紧密相连。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作品集,挑选那些剥离了“砚珩集团光环”、完全由她主导设计的项目。她重新登录了几乎荒废的专业社交平台,更新了简历,隐去了与江砚辞的关联,只强调自己的设计理念和经验。她甚至还打印了一些简洁的作品小样和联系方式,准备去一些设计公司聚集的区域碰碰运气。
最初的几天,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飞蛾,茫然地四处冲撞。她给过去合作过、关系尚可的几位独立设计师朋友打电话,语气谨慎地询问是否有合适的项目可以介绍,或者是否需要帮忙处理一些他们忙不过来的辅助性工作。
电话那头的反应,出奇地一致。
“舒然啊?最近怎么样?”寒暄过后,对方的声音往往变得迟疑而含糊,“项目啊……哎,最近行情你也知道,不太景气,我自己这边都吃不饱呢。有合适的我一定想着你,啊!”
有的则更直接一些:“舒然,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这边最近主要跟‘明澈设计’他们合作,你知道的,陈景明那边现在势头很猛,规矩也多,不太方便外接……”
“明澈设计”?陈景明?温舒然记得这个人,一个颇有才华但以前不算顶尖的设计师,他的公司规模也远不如砚珩集团支持下的“舒然设计”。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别人口中需要顾忌的“规矩”了?
她尝试联系几家以前对她工作室作品表示过欣赏的中小型地产公司或商业机构。对方的对接人接到电话,听出是她后,态度往往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温设计师啊,您好您好!哦,您是说那个社区文化中心的项目啊……那个,我们领导最近对方案有新的想法,可能还需要再斟酌一下,暂时不急,不急哈。”
“温小姐,真不巧,我们公司最近设计业务这块,都统一外包给几家固定的合作方了,暂时不考虑新的设计团队,抱歉啊。”
言辞客气,理由充分,却无一例外地将她拒之门外。
一次,两次,三次……接连的婉拒和含糊其辞,让温舒然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渐渐暗淡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上来。
她想起建材城里,江砚辞与苏曼并肩考察新型材料的画面。他那么忙,为什么会亲自去那种地方?仅仅是个人兴趣?还是……为了那个苏曼的业务?
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难道是他?是江砚辞在背后做了什么?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她不愿相信,那个曾经为她的事业铺路搭桥的男人,会反过来亲手堵死她所有的路。可现实一次次冷酷的拒绝,又让她无法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主动出击,准备尝试在一些设计需求网站接一些低价的零散订单时,一个意外的机会,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星,让她几乎熄灭的心又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个她多年前刚入行时合作过的小型家居品牌老板,辗转联系上了她。对方还记得她当初为一个样板间做的出色设计,如今品牌想升级旗舰店形象,预算有限,请不起顶级大所,便想到了她。
“温设计师,我知道你现在的水平肯定比当年高多了,我们这小庙可能委屈你了,但诚意是足的。方案我们很看好你的想法,如果你愿意接,价格我们可以再谈!”对方在电话里语气热络,带着久别重逢的亲切和实实在在的需求。
这简直是绝境中的曙光!项目不大,但足够让她缓一口气,更重要的是,这似乎证明了,脱离江砚辞的光环,她的专业能力依然被人认可!
温舒然几乎是用尽全力,投入了这个项目。她熬了几个通宵,查阅了大量资料,结合品牌调性和预算,做出了三套各具特色、又极具可操作性的设计方案。对方老板看了初稿后,非常满意,电话里的赞扬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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