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
渡边和小林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纯粹的困惑。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跟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前一刻,他们还在讨论如何用最毒辣的手段,在战场上最高效地杀人。
下一秒,他却说要玩一个听起来温和到可笑的游戏。
王悦桐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他踱步到指挥所的角落,从一个密封的铁皮圆筒里,抽出了一卷巨大的图纸。
“哗啦——”
图纸在简陋的木桌上展开,纸张舒展的清脆声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攫取了整个空间的所有声音。
窗外士兵们的喧哗、篝火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指挥所里,落针可闻。
那不是一张军事地图。
那是一张规划图。
一张用铅笔和炭笔,以一种彻底超越这个时代的精密度和科学逻辑,绘制出的山谷改造总规划图。
图纸之上,每一条等高线都清晰得如同刀刻。
一座设计精巧的水坝,死死卡在山谷最关键的隘口,其后,是一片用蓝色铅笔渲染出的广阔水库,那是未来的湖泊。
自水库延伸而出的灌溉渠,如一张细密的蛛网,严丝合缝地沿着山势,将每一片被规划为梯田的区域尽数覆盖。
居民区、训练场、工坊区、分门别类的仓库、乃至一套完整且互为犄角的防御工事群……
所有的一切,都被精确地标注在图上。
其布局之合理,逻辑之严密,让在场每一个自诩为军人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这是……”
陈猛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图纸,却在半空中僵硬地停住,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碰。
他感觉自己触摸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神明,用笔描绘出的未来。
匪首出身的营长黑豹,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大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被人死死扼住了脖子。
凯恩上尉猛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一个箭步冲到桌前。
他的视线,像两把手术刀,死死地剖析着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
水坝的截面结构,梯田的排水系统,防御碉堡的交叉火力网……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迅速转变为骇然,最后定格成一种混杂着恐惧的、彻底的震撼。
作为西点军校的高材生,他能读懂这幅图。
他读懂了图纸背后那浩瀚如海的工程学、水利学和管理学知识。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陆军军官能画出来的东西!
王悦桐完全没理会部下们的失态,他用手指点了点图纸上水坝的位置,对所有人开口。
“走,出现场。”
一行人如同被牵着线的木偶,跟在王悦桐身后,来到了图纸上标注的那个隘口。
这里是山谷最窄的地方,两侧是陡峭的岩壁,是所有人心中理所当然的筑坝点。
但王悦桐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他让亲卫拿来一根长长的、灌满了水的透明皮管。
他让两个士兵各执一端,在隘口两侧的岩壁上来回移动,自己则眯着眼,通过观察皮管两端的水面,不断让士兵在岩壁上做出标记。
“这是在干啥?请龙王爷吗?”黑豹摸着后脑勺,满脸都是问号。
“他在找水平线。”
凯恩上尉的声音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他在用最原始,却最有效的方法,进行水平测量。”
最终,王悦桐在一处比隘口稍宽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用军靴的后跟,重重跺了跺地面,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坚实反馈。
然后,他捡起一块石头,在身旁的岩壁上用力敲击,仔细倾听那沉闷的回响。
“就这里。”他宣布。
“旅长,”陈猛终于忍不住开口,“隘口那儿更窄,不是更省功夫?”
“窄是窄,但那里的岩体有风化裂隙,地基不稳。”
王悦桐指着脚下的岩石,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事实本身所具有的、不容辩驳的力量。
“这里,整块都是花岗岩。用最少的工程量,能获得最稳固的支撑,以及最大的蓄水面积。记住,水坝不是越高越好,是越巧越好。”
凯恩的瞳孔骤然紧缩。
地质勘探?
水利工程学?
这个男人,到底还懂多少?
解决了水坝,王悦桐的目光又投向了周围杂草丛生的山坡。
“有了水,就要有田。”
“旅长放心!”黑豹拍着胸脯,大声保证,“俺让弟兄们把这山坡全给它刨出来!保证种出来的粮食吃不完!”
“胡闹!”
王悦桐的呵斥声不大,却让黑豹的笑容僵在脸上。
“像你那么开,一场大雨下来,新开的田就全被冲垮了,连土都剩不下!”
他拔出匕首,在松软的泥地上,划出了一道平滑的弯曲弧线。
“所有人,都给我沿着山坡同一个高度开垦!一层一层,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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