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最好的那几间木屋,原本给营级军官留着。
现在,它们换了主人。
“凭什么?”
一个连长眼珠子瞪圆,死死盯着勤务兵把最好的被褥和肉罐头往那几间屋里搬。
他脖子涨得通红,一脚踹在旁边的空弹药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老子们在前头玩命,他们几个摆弄铁疙瘩的,住得比天王老子还好?”
他身边的几个军官也是个个攥紧了拳头,胸膛起伏。
陈猛正好路过。
他脚步一停,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来。
“就凭他们能让你们手里的烧火棍,变成泼水一样的连发宝贝。”
陈猛的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
那几个军官喉头滚动,梗着的脖子僵住了。
陈猛的手指,先是指了指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厂房,又点了点那几个刚搬进新家的、满身油污的老兵工。
“旅长放话了,从今天起,兵工厂的伙食标准,全旅最高。”
“谁有意见,自己去找旅长说。”
“你们谁要是能用车床给我车出一根枪管来,你也能住进去。”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那几个老师傅,被士兵们簇拥着,站在窗明几净的木屋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们看着屋里崭新的木床,雪白的蚊帐,还有桌上堆起的肉罐头和白面馒头。
这些一辈子都在烟熏火燎的兵工厂里打滚,住惯了漏风土坯房的老人,鼻头猛地一酸。
为首的刘师傅,伸出那双布满裂口和黑油的老手。
手掌在半空悬了半天,才敢轻轻落在光滑的桌面上,来回摩挲。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东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辈子,没活得这么体面过。
第二天,兵工厂开工。
没有仪式,没有彩旗。
所有工匠,包括小林健一在内,都聚集在那台崭新的重型车床前。
空气里,是浓重的机油和金属混合的气味。
王悦桐在一片肃静中走上前。
他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袋,仔仔细细为首席顾问刘师傅装满了烟丝。
然后,在所有人凝固的目光里,他划着一根火柴,凑上前。
亲自为刘师傅点燃了烟锅。
火苗跳动,映着他平静的脸。
“刘师傅。”
“哎,旅长……”
刘师傅拿着烟杆的手抖得厉害,烟锅里的火星跟着一跳一跳,几乎要握不住。
王悦桐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字字清晰。
“你们,是咱们幽灵旅的镇旅之宝。”
他没再往下说。
但这句话,比任何嘉奖令和勋章,都砸得人心口发烫。
随后,王悦桐示意陈猛,捧上来一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东西。
他解开绳子,从里面取出了几张泛黄的、质地粗糙的兽皮。
“图纸?”
一个年轻的徒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当王悦桐将那些兽皮在工作台上一一展开。
整个厂房的呼吸,停了。
那上面,是用炭笔绘制出的图纸,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图纸。
一张,是结构粗暴到极致的冲锋枪。
另一张,是同样简陋的迫击炮。
可真正让他们血液凝固的,是图纸的画法。
每一个零件都被单独拆解,用立体的、清晰的透视图展示。
旁边,没有一个复杂的术语。
只有简单的数字和符号,标注着每一个孔的直径,每一条边的长度,每一个角度的公差。
甚至,连使用的材料、加工的先后顺序,都用最直观的箭头和序号标得明明白白。
“这……”
刘师傅的身体猛地前倾,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一辈子都在跟俄国人、德国人留下的那些鬼画符一样的蓝图打交道。
每一个零件,都需要他用几十年的经验去猜,去试错。
可眼前的这些图纸……
它不是在下命令。
它是在把饭嚼碎了,喂到你嘴里!
“天……”
一个年轻的徒-弟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抽气,他指着图纸,声音发飘。
“这……这不是人画的……”
“这是神仙的手笔!”
这句话,戳中了所有工匠的心窝。
他们再看向王悦桐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尊敬。
是一种仰望神明般的,无法理解的敬畏。
王悦桐对这个效果,没有任何表示。
他将手按在图纸上,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以这两张图纸为蓝本,利用我们现有的设备。”
“不计成本,不问时间。”
“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期限内,给我造出第一支能打响的冲锋枪!”
他的声音在厂房里回荡。
“它的名字,就叫幽灵一型!”
刘师傅的呼吸陡然急促,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旅长!这……这材料……”
“材料?”
王悦桐嘴角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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