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咆哮。
一种撕裂空气的、低沉的轰鸣由远及近。
那不是日军轰炸机的动静。
山谷里的老兵们身体下意识绷紧,耳朵动了动,随即又放松下来。
几个士兵丢开手里的铁锹,仰起头,用手掌遮挡刺眼的日光。
视线的尽头,几个黑点迅速清晰。
“美国佬的飞机!”
“又来送东西了?”
“乖乖,这次动静可真不小!”
灰色的运输机,遮天蔽日,巨大的阴影从山谷一头扫到另一头。
机腹下方豁然洞开。
一朵朵巨大的白色丝绸,在碧蓝的天幕上骤然绽放。
每一个降落伞下,都吊着一个用厚重帆布和木框架包裹的庞然大物。
轰!
轰隆!
巨大的货箱带着震动地面的闷响,一个接一个砸在山谷中央那片新清理出的空地上,激起冲天的尘土。
凯恩上尉站在王悦桐身边,下巴高高扬起,脸上的肌肉因为骄傲而紧绷。
“王!我的朋友!你要的农具,华盛顿用最快的速度给你送来了!每一件都是全新的!”
士兵们按捺不住好奇,一窝蜂围了上来,伸长了脖子,对着那些比窝棚还大的木箱指手画脚。
“旅长,这里面装的啥?新炮吗?”
“扯淡!哪有这么装炮的?我看是坦克!”
王悦桐一言不发,只是抬了抬下巴。
“拆!”
几十个士兵扑了上去,用刺刀和撬棍,费力地撕扯坚韧的帆布,撬动固定的木板。
随着“刺啦”一声裂响,最大的一块帆布被扯落。
周遭的喧哗声,瞬间消失。
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没有火炮,没有坦克。
那是一座灰色的钢铁山峦,布满了复杂的齿轮、摇杆和传动轴,厚重的防锈黄油在阳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光。
“这……这是个啥玩意儿?”一个士兵伸手戳了戳那冰冷的钢铁,满脸都是问号。
“这东西能打鬼子?”
“看着倒挺结实……”
就在大部分士兵都陷入迷惑时,人群后方,响起了几声压抑的、变了调的抽气。
几个穿着满是油污的破旧工装,头发花白,手上布满老茧的老头,正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
为首的老头,是王悦桐从国内带来的兵工厂老师傅,姓刘。
他站在那台庞然大物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结构,整个人僵住了,紧接着,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
他伸出那双粗糙得满是裂口的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手掌抖得不成样子,仿佛那是什么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神圣器物。
“车……车床……”
老刘的嘴唇抖动着,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是美国的……是美国的重型车床!”
他再也撑不住,猛地扑了上去,整个人死死抱住了那冰冷的机身。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呜咽,整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死死贴在冰冷的钢铁上,眼泪混着机油,从紧闭的眼角滚落。
“我的娘啊……有这宝贝……我们什么造不出来……”
他身后那几个老师傅,也一个个围了上来,用手一遍遍抚摸着光滑的导轨,感受着精密齿轮的咬合,一个个老泪纵横,哭得不能自已。
周围的喧嚣彻底消失了。
数千名士兵,静静地看着这几个为了几块铁疙瘩而痛哭失态的老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王悦桐穿过沉默的人群,走到这几位老师傅面前。
他一言不发。
只是正了正自己的军帽,整理了一下军服的领口。
然后,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对着这几位满身油污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个九十度的,标准军礼。
“刘师傅,各位师傅。”
他的声音清晰,沉稳,传遍了整个空地。
“从今天起,我们幽灵旅的命根子,就交给你们了!”
刘师傅和几个老人瞬间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扶他。
“旅长!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
“这折煞我们了!”
王悦桐直起身,目光扫过他们。
“使得。”
他的声音不大。
“在我眼里,你们,比一万个端着枪的兵,都金贵。”
当天下午,王悦桐下达了两道命令。
以这批农具和新运抵的一整套大功率无线电设备为核心,成立幽灵旅第一兵工厂和幽灵旅总通讯处。
然后,他公布了兵工厂的负责人。
“我命令,由小林健一,担任第一兵工厂厂长。”
轰!
这个任命,让所有军官的脑袋都嗡嗡作响。
陈猛第一个炸了,眼睛瞪得铜铃大,一步蹿了出来。
“旅长!我不服!”
“小林健一是日本人!是个鬼子!你怎么能让他来管我们的兵工厂?那是我们的命根子!”
“是啊旅长,这太冒险了!”
“让一个鬼子造枪给我们用,这枪能拿得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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