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的脸,瞬间涨红。
王大炮也气得吹胡子瞪眼。
“别不服气。”王悦桐的表情,冷了下来。
“我告诉你们,我的独立第一师,要打的是什么样的仗。”
“我要让每一颗子弹,都射穿一个鬼子的脑袋!我要让每一次冲锋,都能换来十倍的战果!我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从今天起,我宣布,成立‘作战成本核算办公室’!由钱卓然教授和孙振邦教授负责!”
“任何营级以上的作战计划,都必须附带一份详细的‘成本效益分析报告’!给我写清楚,你打算投入多少人,多少枪,多少子弹,多少炮弹!预计达成什么战略目标,消灭多少敌人,缴获多少物资!”
“没有这份报告,你的作战计划,就是一堆废纸!连送到我桌子上的资格都没有!”
王悦桐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这……这简直是胡闹!”
“打仗哪有这么打的?”
“这是在侮辱我们!”
指挥所里,瞬间炸开了锅。
无论是王大炮手下的老兵,还是周浩带来的精英,都觉得这个命令,荒唐到了极点。
王悦桐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嘴边,反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缅北地图前,用指挥棒,重重地点在了“野猪坡”的位置上。
那里,是第十八师团第五十六联队的秘密补给点。
“既然大家都有想法,那好办。”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王大炮,周浩。”
被点到名的两人,同时一震。
“你们两个营,分别给我做一份,突袭‘野猪坡’的作战计划。附上你们的成本效益分析报告。”
王悦桐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个,笑得像一只准备看斗鸡的狐狸。
“明天早上八点,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两份完整的报告。”
“谁的计划,用的兵力更少,消耗的弹药更少,预计的战果更大,这个头功,就归谁。”
他顿了顿,环视着屋子里所有鼻青脸肿的军官,慢悠悠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哦,对了。输的人,去给赢的人,洗一个月的臭袜子。”
指挥所里的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是潮湿,是凝固的紧张。
王大炮和周浩,像是两头发了情的公牛,隔着长长的会议桌怒目而视。
如果不是王悦桐好整以暇地坐在主位上,用小刀修着指甲,他们俩可能已经把桌子掀了,用牙齿问候对方的家人。
“师长!”
王大炮憋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盖子嗡嗡作响。
他那只熊猫眼,因为激动而显得更大了。
“俺的计划出来了!俺请孙教授帮忙算的账!您瞧瞧!”
他把一份写得歪歪扭扭,满是油渍的纸推到桌子中央。那与其说是作战报告,不如说是一张酒馆的账单。
陈猛走过去,把那张纸呈给王悦桐。
王悦桐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懒洋洋地问:“念。”
王大炮清了清嗓子,那动静像是拉破风箱。
“计划代号,‘掏心窝子’!”
这个名字一出来,周浩那边几个西点军校出身的军官,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鄙夷。
“俺寻思着,‘野猪坡’那地方,鬼子防备肯定不严。俺亲自带五十个弟兄,都是敢死队!一人带十颗手榴弹,两包炸药!咱们抹黑爬过去,不用枪,就用刀!摸掉鬼子的哨兵,冲进仓库,点着了就跑!”
“至于成本……”王大炮抓了抓头皮,嘿嘿一笑,“五十个弟兄,万一……万一有几个回不来,安家费我从我那份饷银里头出!弹药嘛,手榴弹加炸药,没多少钱!但是烧了鬼子一个联队的口粮,这买卖,值!绝对他娘的值!”
他说完,挺着胸膛,一脸的骄傲。
这是他从尸山血海里总结出的唯一战术,简单,粗暴,有效。
“愚蠢。”
周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你他娘的说谁愚蠢?!”王大炮瞬间炸毛。
“我说你的计划,愚蠢至极。”周浩站了起来,他从容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用订书机装订得整整齐齐的报告,足有十几页厚。
纸张洁白,字迹工整,还配有手绘的精准地形图和兵力部署图。
“我的计划,代号‘手术刀’。”周浩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学者般的口吻说道,“根据现有情报,我将整个作战行动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渗透侦察。我会派遣三支两人侦察小组,分别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对‘野猪坡’进行二十四小时抵近侦察,绘制精确火力点分布图,并摸清其巡逻规律。预计耗时三十六小时。”
“第二阶段,火力准备。侦察结束后,我属炮兵排将对已确认的敌军明暗火力点、营房、指挥所,实施十五分钟的精确炮火覆盖。同时,我营一连、二连,将从南北两翼,穿插至预定位置,切断敌军退路。”
“第三阶段,全面总攻。炮火延伸后,主力三连,将在装甲排的掩护下,从正面发动攻击,以最小的代价,完整地夺取补给点。”
他合上报告,脸上带着一丝自傲。
“我的成本效益分析是,预计伤亡不超过百分之五,消耗炮弹一百二十发,各类子弹九千发。而收益,是完整缴获一个联队的后勤补给,并获得一个具有战略价值的前进基地。”
他讲完,指挥所里一片安静。
王大炮那边的老兵们,一个个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仗打得也太麻烦了。而周浩手下的精英们,则纷纷投来赞许和崇拜的注视。
这才是现代战争!精准,高效,科学!
王悦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小刀。
他拿起周浩那份厚厚的报告,翻都没翻,又看了看王大炮那张油腻腻的“账单”。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两份报告,慢慢地,撕成了碎片。
“哗啦——”
纸屑飘落,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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