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被她目光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更加苍白。
“本宫念在你我同为宫妃，又生育皇子，多次对你容忍退让，只盼你能迷途知返。”
陈月仪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可惜，你和你父亲一样，贪心不足，执迷不悟。今日之下场，非他人所害，实乃你宋家自作自受！”
“你闭嘴！”
德妃被她说中心中最不堪的隐秘，恼羞成怒，“你装什么清高！陈月仪，你也不过是个靠姿色和手段上位的贱人！你比你更狠！更毒！你如今赢了，自然可以站在这里对我肆意羞辱！”
陈月仪看着她状若疯癫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羞辱你？”
她淡淡道，“本宫若真想羞辱你，大可不必亲自前来。宋若兰，你太高看自己了。本宫今日来，只是想亲眼看着你上路，确保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伤害到本宫在乎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那截白绫，意思不言而喻——她要亲眼确认德妃的死，为这场持续数年的争斗，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也是为了确保，德妃不会在最后关头，说出什么不利于她或者泽晟的话。
德妃被她话语中那冰冷的杀意冻得浑身一颤。她看着陈月仪那张绝美却毫无表情的脸，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骨子里是何等的冷静与狠绝。她不是来炫耀胜利的，她是来……送她最后一程的监刑人。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攫住了德妃。她不想死！她才三十岁，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她还有儿子……
“不……我不能死……”她涕泪横流，跪爬着想去抓陈月仪的裙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向陛下求求情，饶我一命！我愿意出家为尼，愿意长伴青灯古佛，只求留我一条贱命！求你看在晖儿的份上，他是也是陛下的儿子啊，他不能没有生母……”
陈月仪轻轻移步，避开了她沾满泪水和灰尘的手，裙裾纹丝未动，如同她此刻的心肠。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陛下金口已开，绝无转圜余地。至于晖儿……正因为他年纪尚小，才更不能有一个谋逆罪人的生母。你的存在，只会是他一生的污点和负累。你死了，对他才是最好的。”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德妃的心脏。她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她瘫倒在地，失声痛哭，哭声在空荡的宫殿里回荡，凄厉而绝望。
陈月仪不再看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声音淡漠地传来：“时辰不早了，德妃，自行了断吧。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莫要让宫人进来动手，那只会更难堪。”
德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她知道，再无生路。
她看着地上那抹刺目的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想起了初入宫时的明媚鲜妍，想起了生下晖儿时的喜悦，想起了与陈月仪明争暗斗的日日夜夜……最终，都化为了眼前这冰冷的白绫。
她颤抖着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拿起了那盘中的白绫。
丝绸冰凉的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陈月仪的背影。
那个女子，依旧静静地站在窗前，身姿窈窕，仿佛在欣赏雨景，与这殿内即将发生的惨剧毫无关联。
无尽的恨意和悔意交织，却都已无力回天。
德妃惨然一笑，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她搬过一张凳子，踩了上去，将白绫绕过殿梁，打了个死结。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濒死之人的僵硬。
当她把头伸进那个冰冷的套索时，她最后听到的，是陈月仪平静无波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一路走好。”
德妃猛地蹬开了脚下的凳子。
身体骤然下坠，脖颈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她的双腿在空中无助地蹬踹了几下，双手本能地抓向颈间的白绫，指甲在光滑的丝绸上划出徒劳的痕迹。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恐惧、痛苦和不甘，死死地望向陈月仪的方向。
陈月仪始终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身后那挣扎的动静由剧烈变得微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依旧不绝于耳。
良久，陈月仪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悬在梁上，已然气绝、面目狰狞的德妃，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尘埃落定的释然，或许是对命运无常的一丝喟叹，但绝无半分后悔。
她整理了一下微不可查的衣襟褶皱，步履从容地走向殿门，打开。
王承恩和宫人们立刻躬身候命。
“德妃宋氏，已遵旨自尽。”陈月仪的声音清晰而平稳，“进去收拾吧。按规矩处置，不必大肆声张。”
“是，皇后娘娘。”王承恩低头应道，心中对这位年轻皇后的手段和心性，更多了几分凛然。
陈月仪没有再停留，扶着宫女的手，一步步走入那绵绵的雨幕之中。雨丝打湿了她的裙摆，带来一丝凉意，但她背脊挺直，步伐坚定。
永和宫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将这一世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都隔绝在了那扇门内。
后宫，从此再无德妃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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